2024年09月17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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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捷《梅花引 荆溪阻雪·白鸥问我泊孤舟》原文与赏析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旧游旧游今在不?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蒋捷词素以风格多样著称,《竹山词》中既有激越悲慨,也有幽怨凄婉,更有明爽俊逸的格调。这首《梅花引》则以回环流转,舒缓凝重的情韵别具一格。“荆溪阻...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旧游旧游今在不?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蒋捷词素以风格多样著称,《竹山词》中既有激越悲慨,也有幽怨凄婉,更有明爽俊逸的格调。这首《梅花引》则以回环流转,舒缓凝重的情韵别具一格。

“荆溪阻雪”,旨在写一“阻”字,即抒写一种无法逾越、难以寻觅的阻隔感。虽然题为“阻雪”,词中倾述的实乃“心阻”的苦情。所谓“心阻”,即旧日欢快一去难返,已不可追觅。一种超越了时空,已不复存在于时空之间、谁也缩减不了间距的阻隔感,沉重而时时处处都压在词人心头。

词一开头就推出一对矛盾:“身留”与“心留”。白鸥的这一设问是单刀直入的,一问就问到关键上,旧时艺语称之为“寸铁杀人”,是艺术手法中的白刃战。能“心留”,则身虽未留也可神宁气爽,无所烦恼,这算是真正的“隐逸”;心未留时,即使身留于山林湖海,仍然神魂不宁。“留”,也即“闲”,能闲则随处可安,心神不闲就无处能心安。所以,从本质上讲,这是入世与出世、用世与遁世的矛盾。宋亡以后,蒋捷被称为隐逸高士,其实,他的词充分表明:虽然他四海飘流,隐于湖山之间,心却无日可宁,无日安定,他并非是个真正的超然物外的遁世者。所以,白鸥的诘问愈尖锐,愈能见出他的情怀来:“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词人是借白鸥之口抒述一己的愤懑的。“风拍小帘灯晕舞”,是一句背景描写,寒天风雪,拍打小帘。灯影昏黄,一片摇晃。可是这又不只是写身边景物气候,也还是心情的表现:心绪不宁,心头黯然,心底寒苦。正是从此情此景,孤对“闲影”(形闲心不闲的身影),“冷清清”地,无可抑制地思念着旧时(宋亡前)的友朋和欢乐境地。

“旧游”,应视为广泛的概念。在具体行文中只可能选取一二典型事例。封建时代文人生活,总离不开花朝月夕的征歌选舞。而这些在当时即使正直的、爱国的、有兼济天下情怀的文人也不免,大量史料证明着这一点。而且,他们笔下追念旧朝故国或升平盛况时,往往把莺歌燕舞式的场景作为稳定安乐的社会生活的象征,特别是在国家破败、江山沦亡后尤为突出。蒋捷在这里写上“花外楼,柳下舟”都属往年旧情侣或旧诗友相聚之处,都是指代往事旧情的。现今追思“旧游”,其苦已到了“梦也梦不到”的地步;以“梦也梦也”相叠,在表现心情的渴求上效果极好,“梦不到”则沉痛地自答了自问的“今在不”。连梦也梦不到,写尽了阻隔之苦。而且也足见其并非真是只追念“花外楼,柳下舟”而已。刘熙载《艺概》评蒋捷词说“其志视梅溪较贞”,这“贞”字,正是指的他对南宋故国的难以忘怀的忠贞。在抒情主人公看来,现实中未能再寻觅到的东西,倘能从梦中见到、在梦中重逢,也还不失为一种欣慰、一种满足。虽然梦幻转空,毕竟也算是再现了的。可现在梦也难见,梦也落空,这心完全如浸透了空流的寒水一般,只觉阵阵冷意从心底涌起。云水打湿木棉衣裘,昏黄的雪云压在头顶,这都是从外面冷向里边,而词人实际的心寒感却是从内里透出的。

哀大莫过于心死,但如果心真死了,也许倒无所谓有痛苦了。心如枯井,一波不起,这样的人虽活着也已死去,那么,他也不必,不须再倾诉什么,抒写什么,也可不留文字在人间了。古代诗人们虽常表现出一种旷逸离世的情调,事实上这却是心未枯亡的表现,是他们兼济天下已不得实践时所抱的独善其身的宗旨。但那一般都还是宦海风波所导致的荣辱升沉。如果像蒋捷这样遭遇着“国破山河在”的时世,他的痛苦又远非前者可比拟,他的独善其身也远非前者能相提并论的。这就是他“身留”而难以“心留”,愁深似海,类同雪夜梅花般满头白丝,满怀寒苦的情思的底蕴。“有梅花,似我愁”,这愁是高洁的愁,傲雪的愁,坚贞不拔的愁!

《梅花引》词牌通常允许使用叠句回环和顶针格句式。这种风调在蒋捷词里被发挥得淋漓尽致,最为成熟。读时流转明畅,音调浏亮爽朗之极。到清初,蒋捷的故乡江苏宜兴一地词人辈出,阳羡一派争雄词坛,蒋竹山的这类情韵风格被其乡邑后辈所继承。如《词律》一书的编著者、著名词人万树运用此类体格尤为出色,发展为一种“堆絮体”,通篇以复沓叠句和顶针句来表现情思,一唱三叹,别具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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