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19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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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一止《喜迁莺 晓行·晓光催角》原文与赏析

晓光催角,听宿鸟未惊,邻鸡先觉。迤逦烟村,马嘶人起,残月尚穿林薄。泪痕带霜微凝,酒力冲寒犹弱。叹倦客,悄不禁,重染风尘京洛。 追念人别后,心事万重,难觅孤鸿托。翠幌娇深,曲屏香暖,争念岁华飘泊?怨月恨花烦恼,不是不曾经着。这情味,望一成消减,新来还恶。这首词上片写晓行情景,下片写别后怀人情味。据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称,此词盛传京师,作者亦以此得名,一时有“...

晓光催角,听宿鸟未惊,邻鸡先觉。迤逦烟村,马嘶人起,残月尚穿林薄。泪痕带霜微凝,酒力冲寒犹弱。叹倦客,悄不禁,重染风尘京洛。 追念人别后,心事万重,难觅孤鸿托。翠幌娇深,曲屏香暖,争念岁华飘泊?怨月恨花烦恼,不是不曾经着。这情味,望一成消减,新来还恶。

这首词上片写晓行情景,下片写别后怀人情味。据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称,此词盛传京师,作者亦以此得名,一时有“刘晓行”之号。这与张先的“张三影”、贺铸的“贺梅子”一样,都是词坛佳话。

“晓光催角,听宿鸟未惊,邻鸡先觉。”起三句写天刚拂晓,呜呜的号角就已吹响,林中的宿鸟还未被惊醒,四近的鸡声却开始报晓了。晓角声,鸡唱声,是醒后所闻;用一“催”字,有温衾难恋、催人早起之意。其间插入“宿鸟未惊”一笔,写鸟声沉寂,栖巢尚稳,似与即将首途的早行人作一映照。且宿鸟对光线的感觉特别敏感,鸟未惊醒,以见熹微之晨光还不足以刺激它张开睡眼。这三句从早起行人的听觉着笔,闻晓角声、邻鸡声,而未闻鸟雀的噪鸣声,从正反两个角度,渲染出晨光初露、残夜未尽的清晓情景。以声音写晓色,真切而别致。“迤逦烟村,马嘶人起,残月尚穿林薄。”迤逦,曲折连绵貌。林薄,草木丛杂之地。这三句写所见:远处晓烟迷蒙的一带村落,林中即将西沉的一钩残月,早起束装待发的行人和长嘶上路的马儿;这一切构成了一幅有声有色的晓行图,而行人正是画面的主角。这是第三者描述的视觉镜头,与开头三句写听觉感受的第一人称不同。作者既身入画中,又跳出画外;既感受,又审视。主观镜头和客观镜头的综合使用,是为了多角度和多侧面地表现晓行情景。“泪痕带霜微凝,酒力冲寒犹弱”,则从全景性的透视转为人物的特写镜头。行人与妻子依依话别,脸上的泪痕,已被晨霜所凝冻;几杯别酒,却挡不住刺骨的晓寒,至于心头的寒意,则更非酒力所能驱除了。透过这泪痕满面的镜头,我们可以窥见行人内心的酸楚和凄凉。这两句写晓行话别情景,晓寒之袭人与别意之凄惶,内外俱到。继而顺势转出行人的一声深长喟叹:“叹倦客,悄不禁,重染风尘京洛。”悄不禁,犹浑不禁,简直禁受不住。“风尘京洛”,用晋陆机《为顾彦先赠妇》诗意:“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这里说“倦客”,可见已不是初次出门远行,而早有厌倦行旅之意;说“悄不禁,重染风尘京洛”,则表示不愿再到京城那个软红十丈、污染人品的处所去。然而现在还得重染京洛风尘,虽然心有所不愿,无奈势有所不能。已经有过抛家别妻的痛苦体验,现在却又要重尝别离的苦酒,其感慨和酸楚自觉格外难禁了。

“追念人别后,心事万重,难觅孤鸿托。”下片以“追念”二字领起,写别后思念之情。全从行客心理着笔,一贯到底。“心事万重”,即思绪万千,“难觅孤鸿托”,感叹找不到传达讯问的信使。彼此远隔一方,情愫难通,这默默的思念,只有托之于想象了。“翠幌娇深,曲屏香暖,争念岁华飘泊?”正是一种想象之词。翠幌,即翠幕;曲屏,曲折的屏风;都是闺房的张设。争念,即怎念。岁华,即岁时。这几句是想象家中的娇妻,在深深的翠幕中,曲折的屏风边,对着炉中袅袅的暖烟,不知怎生在想念终年飘泊的丈夫?不说自己想念妻子,而想象妻子如何想念自己,背面敷粉,以收一笔两见之效,这是诗词中常用的手法。“怨月恨花烦恼,不是不曾经着”,宕开一笔,说自己是个老出门,已饱经对月见花的离愁别恨,似乎能够强自克制和控束感情;这是欲擒故纵,预作铺垫之笔。“这情味,望一成消减,新来还恶。”即承上一转,终于剖白出难以排遣的痛苦:这离别相思的情味,本希望它消减一分,却不料近来发作得更厉害了!一开一合,顿挫蓄势,转出更深沉的感情潜流。

这首词题为“晓行”,而仅前半写晓行景色,前人称赏,似皆着眼于此。如许昂霄《词综偶评》云:“‘宿鸟’以下七句,字字真切,觉晓行情景,宛在目前,宜当时以此得名。”先著《词洁》亦云:“前半晓行景色在目,虽不及竹山之工,正是雅词。”所言诚是。但这首词的好处,似不仅在于写景真切。初读此词,似乎上片写景,下片抒情,分作两截;但若细味过片“追念”二字,则知上片晓行情景,全从别后追忆中写出。这难以忘却的一幕,别后犹历历在目,每一涉想,辄令人黯然消魂。于是由别离情景而自然地切入别后思念之情。“追念”二字,实为承上启下之关捩。由离别而思念,而别后之思念,转又包容别时之情景;故晓行相别情景,虽属虚空涉想,却字字真切,语语浸润着深沉的追恋怀想之情。这是情绪记忆的表现,也是凝思结想的幻化,不可纯作景语看。唯其如此,上下片才融成一气,虽叙述和描写的角度多所变化,而构思的基点仍只有一个。词心之空灵,于此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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