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18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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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沂孙《齐天乐 萤·碧痕初化池塘草》原文与赏析

碧痕初化池塘草,荧荧野光相趁。扇薄星流,盘明露滴,零落秋原飞磷。练裳暗近。记穿柳生凉,度荷分暝。误我残编,翠囊空叹梦无准。 楼阴时过数点,倚栏人未睡,曾赋幽恨。汉苑飘苔,秦陵坠叶,千古凄凉不尽。何人为省?但隔水余晖,傍林残影。已觉萧疏,更堪秋夜永!萤,据《古今注》云:一名耀夜,一名磷,腐草为之。《易通卦验》亦云:“立秋,腐草化为萤。”首句即从腐草化萤写起——...

碧痕初化池塘草,荧荧野光相趁。扇薄星流,盘明露滴,零落秋原飞磷。练裳暗近。记穿柳生凉,度荷分暝。误我残编,翠囊空叹梦无准。 楼阴时过数点,倚栏人未睡,曾赋幽恨。汉苑飘苔,秦陵坠叶,千古凄凉不尽。何人为省?但隔水余晖,傍林残影。已觉萧疏,更堪秋夜永!

萤,据《古今注》云:一名耀夜,一名磷,腐草为之。《易通卦验》亦云:“立秋,腐草化为萤。”首句即从腐草化萤写起——池塘春草由一弯碧绿而腐化为萤。作者以简练的语言,将萤之生成、时序的推移一笔带过。“荧荧野光相趁”句接着写萤飞于野,时明时灭,宛如互相追逐、嬉戏,貌似热闹而境实幽冷。在这里,作者一反通常的腐草化萤之说,代之以碧痕春草化为萤的描写,夸大了其间时间的跨度。而时序换移的迅疾,荣枯变化之无常,也在景物交替滋变之中被暗暗传递出来了。杜甫《题郑县亭子》有“花底山蜂也趁人”之句,“趁”亦作追逐解。潘岳《萤火赋》云“熠熠荧荧”。“扇薄”三句,进一步写萤火,它们或如流星,或如滴露,或如飞动的磷火,是对流萤形象的生动刻画。然而作者并未停留于此,而是将这些如流星、滴露、磷火般的萤火置于特定的生活场景和社会背景之中,赋以更深一层的涵意。“扇薄星流”,化用杜牧《秋夕》诗句“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萤飞之处,少女手执薄扇轻扑,是一种轻柔悠闲的情境。“盘明露滴”,潘岳《萤火赋》有“彗如星移之云流,……灼如堕珠”之句。碧山在此则暗用汉武帝造金铜仙人,手持承露盘承接天上的仙露,让他喝了可以长生不老的故事。以承露盘的明润光洁,衬托如滴露般的流萤的晶莹。“零落秋原飞磷”,写秋原之上,零落的流萤犹如鬼火一般。以上三句写腐草所化之萤,或飞入人家,或飞到宫苑之内,或零零落落地闪烁在秋原之上。虽然写的是诗人眼前之所见,但从其遣辞造句以及使事用典、精心刻画的萤火飞跃的生活场景的变化,却隐隐约约地寓托了物是境移,盛衰变化的感慨之情。“练裳”一句,开始逆入对昔日的追忆。“练裳”,熟绢制成的衣裳。此句是倒装句法。往昔夜中纳凉屋外,萤火暗中渐渐飞近人衣,瞬息之间它们又穿过千缕柳枝,冷光熠熠,使人感到凉意顿生:接着又飞过荷塘,宛如流星似地将暝色划破。这些生动的细节,由萤火带出,刻画精微而又栩栩如生,由“记”字插入领起,可见这一美好的往事,时时涌现在诗人的记忆中。“误我”两句,继续追忆往事,言萤火飞去,不能笼以照我读完书本,耽误了我的学习,也耽误了我的功名。据《晋书》记载,车胤少年时恭勤不倦,家贫不常得油,用练囊盛数十萤火以照书,后成就功名。这里反用其事,借萤暗寓易代之后,个人当年进取的美好梦想也复幻灭。由此身世之感,自然转入下片,着力抒写亡国之恨。换头三句,承上启下,先写自己长夜难眠,看见几点萤火,又复因为追忆往事而兴幽恨之怀。这一襟幽恨已不再局限于个人的身世,而是由此感发追怀千古兴亡历史,从而为抒写亡国之恨作好铺垫。“汉苑”两句,化用刘禹锡《秋萤引》“汉陵秦苑遥苍苍,陈根腐叶秋萤光”。当年的汉苑、秦陵,已经变为一片荒芜,长满了苍苔,布满了落叶,只有几点冷萤在它们的废墟上飞来飞去,使人顿感千古兴亡,今昔无殊,不禁油然而生“凄凉不尽”之叹。然而此时此刻,又有谁能理解自己这种暗伤亡国的沉痛情怀呢?故以“何人为省”的反问句出之,大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慨,因而益觉沉痛悲愤。加之眼前所见,只有“隔水余晖,傍林残影”这一衰飒景象,暗示着一切憧憬和幻想都将归于泯灭,就如同这萤火一般终期于尽。(这里化用杜甫《萤火》“随风隔幔小,带雨傍林微。十月清霜重,飘零何处归”诗句。)此情此景,已觉萧疏不堪,何况还要忍受即将来到的漫长寒冷、黑暗压抑的秋夜呢?以上儿句,通过黄昏凄凉景色的刻画,极写秋萤悲怆的末路之境,同时暗寓作者和宋王朝的前途茫茫无望。感情衰飒沉郁,读之使人不觉潸然泪下。

这首词题为“萤”,但并不仅仅泥于物形的刻画。对萤火的纤微入细的刻画是同诗人今昔相异的生活情境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萤火暗近人衣的生动细节,既牵发着诗人对昔日美好情事的追忆,秋萤悲怆无望的末路之境,也象征着诗人相类的情境。基于此,诗人得以寓家国之恨与身世之感于其中,使物、我、家国三者之间浑化无迹,融为一体。读者在哀叹秋萤不幸的同时,不能不由萤及人,由人更及家国,这正是碧山咏物词的一大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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