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20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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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炎《月下笛·孤游万竹山中》原文与赏析

孤游万竹山中,闲门落叶,愁思黯然,因动《黍离》之感。时寓甬东积翠山舍。万里孤云,清游渐远,故人何处?寒窗梦里,犹记经行旧时路。连昌约略无多柳,第一是难听夜雨。谩惊回凄悄,相看烛影,拥衾谁语? 张绪归何暮!半零落依依,断桥鸥鹭。天涯倦旅,此时心事良苦。只愁重洒西州泪,问杜曲人家在否?恐翠袖正天寒,犹倚梅花那树。从词前的小序看,这首词当作于张炎的晚年。他晚年寓居...

孤游万竹山中,闲门落叶,愁思黯然,因动《黍离》之感。时寓甬东积翠山舍。

万里孤云,清游渐远,故人何处?寒窗梦里,犹记经行旧时路。连昌约略无多柳,第一是难听夜雨。谩惊回凄悄,相看烛影,拥衾谁语? 张绪归何暮!半零落依依,断桥鸥鹭。天涯倦旅,此时心事良苦。只愁重洒西州泪,问杜曲人家在否?恐翠袖正天寒,犹倚梅花那树。

从词前的小序看,这首词当作于张炎的晚年。他晚年寓居浙东,甬东积翠山在今浙江定海县。这是词人孤游万竹山时所作。“万竹山在(天台)县西南四十五里。绝顶曰新罗,九峰回环,道极险隘,岭上丛薄敷秀,平旷幽窈,自成一村。”(《赤城志》)词人独游此山时,看到山舍门庭冷落,落叶满地,不禁黯然伤心,有故宫黍离的亡国之痛。他怀念杭州,那里既是他的故国,又是他的第二故乡。他怀念旧日的朋友,但又不知他们在何处,他感到孤独。他怀念那些忘机友,更不能忘怀于“杜曲人家”(指凋零的南宋贵族)。结穴处所写的天寒时节“犹倚梅花那树”的翠袖佳人,大概是指杜曲人家中有节操的人;或指那些不肯在元朝做官的南宋遗民。

上片开头所说的“万里孤云”,当是作者的自况,他曾漫游三十年,汗漫数千里,正像飘泊不定的“万里孤云”。他的游踪遍及大半个中国,可谓“清游渐远”,他像个天涯飘泊的游子,当然会有孤独之感。昔日的朋友,风流云散,彼此天各一方,故发出“故人何处”的叹喟。现在他住在山舍,面对山舍的寒窗,在梦中,还能记起旧游之地,他不能忘怀南宋的故都杭州。故都今日怎样呢?“连昌约略无多柳,第一是难听夜雨”。“连昌”即连昌宫,是唐代的别宫,在河南宜阳县,宫中多植柳树,这里作者用来借指南宋故宫。这两句词,中间有些跳跃,上句是词人想到故都故宫大概被元蒙统治者破坏得差不多了,想起这些事来,令人伤心,难以入睡;但睡不着觉,最怕听滴滴沥沥的夜雨之声,那一声声的雨点,好像打在自己的心头,更勾起无数的心事。且不要说现在梦醒夜悄,凄凉伤心,只身对着烛影,拥衾不眠,同谁诉说苦衷呢?歇拍的“谩惊回凄悄,相看烛影,拥衾谁语?”可以看到词人的孤独无偶和中夜悲凉。

下片换头云:“张绪归何暮!半零落依依,断桥鸥鹭。”这几句有几层意思。词人自比张绪,张绪是南齐人,少有文才,喜谈玄理,风姿清雅,风流可爱。“归何暮”,指归来何其晚矣,此句说自己飘泊之久,似无家可归,无国可投。“半零落依依”两句,是说西湖断桥的鸥鹭已经零落无多,剩下的见了人显出依依不舍的样子。鸥鹭为忘机之鸟,这里借指忘机之友。昔日的朋友现在已剩不多了。下文的“天涯倦旅”是作者自指。“此时心事良苦”,“心事”应指对故国、故人的思念,以及《黍离》之悲。“只愁重洒西州泪,问杜曲人家在否?”上句用《晋书·谢安传》的故事。羊昙曾为谢安所器重,谢安死后,羊昙辍乐弥年。因谢安扶病还都时曾经过西州门(在今南京市西),羊昙怕触景生悲,行不由西州路。一日,羊昙大醉,不觉至西州门,痛哭而去。这里是借羊昙事寄寓作者的家国之愁。下句的“问杜曲人家在否?”“杜曲”在长安,是唐时的名胜地区,这里借指南宋故都的风景区,“杜曲人家”喻指南宋贵族。结穴两句说:“恐翠袖正天寒,犹倚梅花那树。”此二句系化用杜甫《佳人》诗“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而成。前已指出,“倚梅花那树”的翠袖佳人,作者是有所指的。

这首词用典故较多,感情较沉痛,风格较凄婉。《四库全书提要》说:“炎生于淳祐戊申,当宋邦沦覆,年已三十有三(案:应为二十有九,引者注),犹及见临安全盛之日,故所作往往苍凉激楚,即景抒情,备写其身世盛衰之感,非徒以剪红刻翠为工。”张炎的《月下笛》,是苍凉激楚之作的代表。

这首词描写《黍离》之感的手法,比较含蓄,其所以感到含蓄不直露,与大量用典有关。张炎在《词源》中说:“词用事最难,要体认著题,融化不涩,……用事不为事所使。”他主张用典要切题、要用得活。张炎此首词,凡五次用典,但每个典故均能切题,比如用连昌宫借比南宋故宫,就比较著题,因为连昌宫曾因战乱而荒废,其他像用“杜曲”借比南宋故都的风景区,用“西州泪”的故事伤知己旧友之亡,均能做到“体认著题,融化不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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