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尧佐《踏莎行》(原文_注释_赏析)

陈尧佐

二社良辰^①，千家庭院。翩翩又见新来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暝来何晚^②。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画梁时拂歌尘散。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

花鸟图之杏花燕子【明】周之冕 上海博物馆藏

注释 ①二社：指春社与秋社，是祭祀社神(土地神)的节日。春社在立春后第五个戊日，秋社在立秋后第五个戊日。②潇湘：潇水和湘江汇合的地方。因潇、湘二水均在湖南境内，也泛指湖南地区。

鉴赏 此词是作者为感谢宰相申国公吕夷简荐引其拜相而作。词中采用比喻、象征等手法，以燕子自喻，以庭院主人喻吕公，委婉地表达了词人的感恩之情。

起首三句点明了节序和环境。良辰庭院既是情景描写，又象征了开明盛世。燕子翩然来归，有治世贤臣在位、众士归附的意思。“翩翩”一词，写出了燕子的体俊和轻灵。我们可以想见立春后，新燕归来，一会儿飞向空中，一会儿贴近地面，自由愉快、神态活泼可掬的样子。同时它也象征了词人就任之初的那种愉快神情。一个“又”字，说明归来的燕子非止一双，语虽浅而意深，既赞美了吕夷简的引荐之恩，同时也歌颂了朝廷任用新人、朝政日新的景象。三、四两句暗喻吕夷简的退位让贤，并自谦依附太晚。词人把这一层意思，表达得极为婉曲，让人觉得含蓄蕴藉而不浮浅轻薄。“凤凰巢稳许为邻”，作者以燕子自喻，把自己能得到吕夷简的赏识和引荐说成有了依靠，表达了作者的谦恭之心。借“潇湘烟暝”来比喻自己当初没能及时投靠吕公的原因，“来何晚”三字，充满感情色彩，表达了自己对吕公“相从恨晚”之意。作者以物喻人，即景写意，处处表达得恰到好处。

下阕以象征、比拟手法，通过描写新燕掠过红楼、低飞绿岸的情景，进一步表达了词人当时愉快和自得的心情。“红楼”在这里代指富贵之家，“乱入”形容燕子争先投宿的情形，既歌颂了吕夷简为国荐引人才之意，也表达了被荐引者的那种感激之情。古时富贵人家常常雕梁画栋，而燕子栖于屋梁，“嘤其鸣兮”(《诗经·小雅·伐木》)之余，常有梁上尘埃掉落。作者抓住这生活场景，把梁尘称作“歌尘”，称燕子对主人绵绵无尽的赞歌，使得歌尘掉落，以至于不得不时时让人拂拭，作者以此盛赞吕公为国荐才之德。结尾二句以“主人”喻吕夷简，以“燕”自喻，通过自问自答，艺术效果甚佳，难怪当时吕公听唱此词之后，十分受用，醉笑曰：“自恨卷帘人已老。”

一首感恩和谢恩之词，如果表达不当，很容易给人造成献媚和谄附的印象。然而此词经过作者的巧妙经营和表达，借物喻人，借景抒情，显得绸缪婉转，情深意切，十分不易。(李飞跃)

集评 宋·朱翌：“张曲江为李林甫所忌，甚危，作《归燕》诗赠之云：‘无心与物竞，鹰隼莫相猜。’林甫意稍释。陈文惠用吕申公荐入相，文惠作《新燕词》歌以侑酒云：‘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燕子，一也，或以解怨，或以感恩。”(《猗觉寮杂记》卷上)

链接 宋词总集《全宋词》。《全宋词》是由现代著名学者唐圭璋在综合诸家辑刻的基础上所编辑的宋代词作的全集。该书文献搜采广泛，收录齐备，共计辑两宋词人一千三百三十余家，词作约两万首。是宋词研究中必备的文献典籍。商务印书馆1940年初版于长沙，新中国成立后，作者重新进行整理、补逸，并经王仲闻的订补加工，1965年由中华书局重印出版。此后再经修订补充，又于1979年重印新版。新版问世后，当代学者孔凡礼又有新辑，编为《全宋词补辑》，录作家一百四十余人(其中41人，已见《全宋词》)，词作四百三十余首。

社日。社日是我国古代祭祀社神的日子，在立春后的第五个戊日。“惊蛰”已过，雨水充足，万物复苏，一年的农事即将开始，人们都希望有一个良好的开端。于是社日当天无论官吏乡绅还是黎民百姓，都要在这个时候祈求五谷丰登、六畜兴旺、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社日祭神始于周代以前。《礼记·月令》云：“仲春之月，择元日，命民社。”仲春之月就是农历二月，元日就是接近春分前后的戊日。社日有春秋二祭之分，春社祈祷人寿年丰，秋社则祭祀社神。

陈尧佐感怀吕公著荐引之德而撰此词。“吕申公累乞致仕。仁宗眷倚之重，久之不允。他日，复叩于便坐，上度其志不可夺，因询之曰：‘卿果退，当何人可代?’申公曰：‘知臣莫若君，陛下当自择。’仁宗坚之，申公遂引陈文惠尧佐，曰：‘陛下欲用英俊经纶之臣，则臣所不知。必欲图任老成，镇静百度，周知天下之良苦，无如陈某者。’仁宗深然之，遂大拜。后文惠公极怀荐引之德，无以形其意。因撰《燕词》一阕，携觞相馆，使人歌之曰：‘二社良辰(略)。’申公听歌，醉笑曰：‘自恨卷帘人已老。’文惠应曰：‘莫愁调鼎事无功。’老于岩廊，酝藉不减。”(见释文莹《湘山野录》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