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19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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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纲《水龙吟·太宗临渭上》赏析、解读

水龙吟 太宗临渭上李纲古来夷狄难驯,射飞择肉天骄子。唐家建国,北边雄盛,无如颉利。万马崩腾,皂旗毡帐,远临清渭。向郊原驰突,凭陵仓卒,知战守、难为计。须信君王神武。觇虏营、只从七骑。长弓大箭,据鞍诘问,单于非义。戈甲鲜明,旌麾光彩,六军随至。怅敌情震骇,鱼循鼠伏,请坚盟誓。从玄武门之变到贞观之治,唐太宗李世民留给中国历史的,是一串铿锵有力的马蹄声。这是一个阴...

水龙吟 太宗临渭上

李纲

古来夷狄难驯,射飞择肉天骄子。唐家建国,北边雄盛,无如颉利。万马崩腾,皂旗毡帐,远临清渭。向郊原驰突,凭陵仓卒,知战守、难为计。须信君王神武。觇虏营、只从七骑。长弓大箭,据鞍诘问,单于非义。戈甲鲜明,旌麾光彩,六军随至。怅敌情震骇,鱼循鼠伏,请坚盟誓。

从玄武门之变到贞观之治,唐太宗李世民留给中国历史的,是一串铿锵有力的马蹄声。

这是一个阴冷的黄昏。公元626年,一队披坚执锐的轻骑在玄武门前排成严整萧森的阵形,为首的年轻人穿戴金甲,骑着一匹栗色的战马,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他就是秦王李世民,当初随父亲在太原起兵,他率领的兵马最先打到了隋都长安,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结束了隋炀帝的昏暗统治,在将父亲推上皇位,拉开大唐王朝的帷幕之后,又是他,冲锋陷阵,一路征尘,相继剪除了雄踞四方的割据势力,使纷乱的天下渐归一统。然而,就在崭新的帝国开始有了一丝模样的时候,一场血腥的宫廷风雨也在悄然酝酿,在诸兄弟中,李世民战功最著,而这,让身为太子的李建成坐卧不安,经过和四弟李元吉一番密谋,他们开始暗中策划褫夺李世民的兵权。然而,历史永远垂青于最早出鞘的勇者,当李世民得到消息,他立刻先发制人,在玄武门外排开了围剿的阵形。不知就里的李建成李元吉兄弟刚刚看到洒落在玄武门上的那缕夕阳,紧接着就迎来了一阵如飞蝗般的箭雨,英武果决的李世民马鞭一甩,不等太阳落山,就完成了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皇权争权战。两个月后,李渊逊位,秦王李世民踩过玄武门的血渍,成为唐王朝的第二任统治者,这位时年二十九岁庙号为“太宗”的皇帝,在身下的坐骑打出漂亮的响鼻之后,信心满满地开始了一个在中国历史上登峰造极的年号——“贞观”。

令唐太宗没想到的是,登基大典的鼓乐还未散尽,他已经必须面对一个巨大的考验。这位年轻皇帝刚刚即位不到二十天,汹涌而来的突厥骑兵就在颉利可汗的率领下,逼近渭河便桥。便桥是进入长安的重要通道,在颉利可汗看来,选在新君初立时举全族之兵攻唐,渡过渭河直捣长安应该只在瞬息之间。然而,不可一世的颉利很快就领教了唐太宗的厉害,当派去叫阵的执失思力被扣在唐廷,他吃惊地看到,这位年轻皇帝竟然只率七名随从,出现在了杀气腾腾的便桥。事实上,与其说这样的见面是一次军事的对峙,莫如说是一次双方心理的博弈,轻骑简从的唐太宗用泰然自若的出场让求胜心切的颉利一下没了底气,他无论如何不能想象,堂堂一国之君会涉险亲自披挂出征,而所带的随从竟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当便桥后的树丛中影影绰绰地闪过一面面旌旗,颉利已经无法猜出这个刚刚建立的王朝真正的军事实力;而这,恰恰是唐太宗投出的一枚险棋,这位一路金戈铁马冲杀过来的“马上天子”,深谙“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兵家要义,他硬是让平静的渭河掀起了巨浪狂澜,并在便桥之上高昂马首,宣誓着他对这座桥的不二主权。终于,颉利可汗的心理防线彻底瓦解,在歃血为盟,签过一纸盟约之后,突厥骑兵如洪峰一般退去。“古来夷狄难驯,射飞择肉天骄子。唐家建国,北边雄盛,无如颉利。万马崩腾,皂旗毡帐,远临清渭。向郊原驰突,凭陵仓卒,知战守、难为计。须信君王神武。觇虏营、只从七骑。长弓大箭,据鞍诘问,单于非义。戈甲鲜明,旌麾光彩,六军随至。怅敌情震骇,鱼循鼠伏,请坚盟誓。”事隔五百年后,当宋代将领李纲用满怀激情的笔触勾勒出“唐太宗便桥退兵”的故事,相信这位心忧社稷的臣子和今天的我们一样,眼前会浮现出一位跃马扬鞭的英主形象。

如果说便桥的马蹄声喝退了来犯的强敌,那么接下来富国强兵的马蹄声则让唐太宗成为万邦朝觐的“天可汗”。就在便桥退兵之后,唐太宗开始励精图治,集中精力组织雄厚的人力、物力对付突厥,仅仅两年时间,就生擒颉利,占领漠北,肃清了危害边疆多年的突厥势力;与此同时,浩荡的唐军跨越玉门关,挥戈西进,历经十余年时间,又相继使吐谷浑、高昌、焉耆、龟兹等地方王国归服。到了贞观十四年,唐帝国的疆域已经是“东极于海,西至焉耆,南尽林邑,北抵大漠,皆为州县,凡东西九千五百一十里,南北一万九百一十八里”(《资治通鉴》唐太宗贞观十四年九月)。当西起陇右、金城,东至银夏、楼烦的牧场群成为当时世界最大的国家养马场,当奔腾的马群以万里烟尘勾勒出帝国的疆域,唐太宗,这位英姿勃发的皇帝,已经更加自信地握紧了手中的马鞭,在一片“天可汗”的山呼声中,信马由缰,一骑绝尘。

一系列的拓土开疆展示出了唐太宗高超的军事智慧,而与此同时,像驾驭战马一样驾驭一个国家,则彰显出唐太宗政治人格的强健。这位曾自言“平生无所好,唯名马、弓刀、美女而已”的贞观天子,深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从即位之初就接受了隋亡的教训,充分节制着自己的爱好,力行节俭之风,当时“官吏多清谨制驭”,王公贵族“皆畏威屏迹”,不任意骚扰百姓,滥用民力,从而保证了社会的稳定。而商业经济在他休养生息的政策下,也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当时的唐朝,已然成为世界经济的轴心,而帝都长安,更是成为人们心驰神往的国际化大都市。在《秦王破阵》的弦歌声里,唐太宗已经完成了由一介武夫向一位卓越政治家的成功转型。

在光耀史册的“贞观之治”中,我们当然要提到那些灿若群星的首辅之臣。如果说,唐太宗在以政治家的智慧驾驭着他的“贞观之治”,那么以魏征、房玄龄、杜如晦、马周为代表的一批贤才,则在不断地为他们的皇帝校正着前行的方向。在中国历史上,“贞观之治”无疑是封建君臣关系最和谐的“蜜月期”,臣子们的抗颜直谏,唐太宗的从善如流,最终营造出一片昌明的政治气象。翻开“贞观之治”的恢宏画卷,我们看到的,是“天下英雄,入朕彀中”的人才政策,是忠于职守、廉洁奉公的清明吏治,是“人命主重,不可妄杀”的法政表情。在雷厉风行的执政进程中,“以人为镜”的唐太宗始终在反省着自己的得失,《贞观政要》赞其“屈己而纳谏,任贤而使能,恭俭而节用,宽厚而爱民,亦三代而下,绝无而仅有者也”。这不是对一个帝王简单的溢美之词,当唐太宗通过三省六部制实现分权原则,规定自己的诏书必须由门下省“副署”方可生效。这位开明的皇帝在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套上“紧箍咒”的同时,已经骄傲地成为中国历史上八百五十三个帝王中,唯一一个通过制度约束时刻警醒自己的圣主明君。

如果唐太宗就这样马不停蹄地跑下去,他的“贞观之治”一定会喧响出更加恢宏大气的马蹄声。然而,历代有为之君似乎都无法跳出“先紧后松”的铁律,秦始皇如此,汉武帝如此,“贞观之治”的开创者唐太宗同样也因自己过早滋生的惰性,降下了治世的帷幕。当刚刚进入不惑之年的唐太宗看到自己的帝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盛世气象,他开始变得志得意满起来。而即位之初一直被节制着的欲望也开始在这个时期迅速膨胀,他不顾大臣们的劝阻,大修离宫别馆,在民间广征美女丽姝充斥后宫。为了搜寻天下名马,甚至不惜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奔波辗转于千里之外。与此同时,在其执政晚期悍然发动的征讨高句丽的战争,更使国力大伤,百姓苦不堪言。观念的倒退和政治的下滑,让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皇帝迅速地衰老,彼时的他尽管依旧保持着骑马畋猎的爱好,但谁都听得出来,他的马鞭已不再甩得山响。史载,唐太宗曾得一烈马,名曰“狮子骢”,性子暴烈无比,无人能将其驯服。而一个叫武媚娘的才人却站了出来,对唐太宗要了三样东西——铁鞭,铁锤和匕首,这个女人的回答令人大惊失色。她向唐太宗展示的驯马之术是:开始,可用铁鞭抽之,如若不服,便用铁锤击之;如仍难驯服,便以匕首割断它的喉管!这个故事更像一个黑色的谶示,当衰老的唐太宗再也无力抬起治世之鞭,这个后来叫武则天的女人已经以一种特别的形式接过鞭子,无比强势地指点起李唐江山。当然,这样一个黑色的预言,唐太宗已无法看到,当一直讥笑秦皇汉武拜神求仙的他最后死于丹药之毒,这位贞观天子对他二十三年执政生涯的最后总结,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在今天的九嵕山,栩栩如生的“昭陵六骏”仍旧在以它们强健的肌肉和腾踏的身姿,昭示着大唐帝国最引为自豪的那段时光。因山为陵的唐太宗没有忘记让工匠们将随他南征北战的六匹骏马以浮雕的形式带入他的陵寝,对于这位点亮过治世之光的皇帝而言,马蹄声已经贯穿了他的一生,在另一个世界,依然铿锵,依然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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