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05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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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观《调笑令·乐昌公主》赏析、解读

调笑令 乐昌公主秦 观诗曰:金陵往昔帝王州,乐昌主第最风流。一朝隋兵到江上,共抱凄凄去国愁。越公万骑鸣箫鼓,剑拥玉人天上去。空携破镜望江尘,千古江枫笼辇路。辇路。江枫古。楼上吹箫人在否。菱花半璧香尘污。往日繁华何处。旧欢新爱谁是主。啼笑两难分付。当两片铜镜历尽劫波,重新合而为一,在光洁的镜面中,我们看到的,是一段忠贞不渝的爱情和一则流传千年的成语。公元588...

调笑令 乐昌公主

秦 观

诗曰:金陵往昔帝王州,乐昌主第最风流。一朝隋兵到江上,共抱凄凄去国愁。越公万骑鸣箫鼓,剑拥玉人天上去。空携破镜望江尘,千古江枫笼辇路。

辇路。江枫古。楼上吹箫人在否。菱花半璧香尘污。往日繁华何处。旧欢新爱谁是主。啼笑两难分付。

当两片铜镜历尽劫波,重新合而为一,在光洁的镜面中,我们看到的,是一段忠贞不渝的爱情和一则流传千年的成语。

公元588年,对于偏居江南的陈朝而言,透着末日的气息。就在这一年,统一北方的隋文帝杨坚开始将目光投向这个南北朝十六国中最后残存的小国,在伐陈的诏书中,这位励精图治的隋朝开国皇帝列出了陈后主的二十恶,并“散写诏书三十万纸,通喻江左”,将征讨的马蹄叩响在长江之滨。彼时,热衷歌舞耽于酒色的陈后主以为长江便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天堑,根本无需紧张,在《玉树后庭花》的旋律中,这位文辞藻丽的皇帝仍旧与一班阿谀逢迎的文人们品着美酒,制着艳词,用虚假的繁荣遮蔽着王朝的危机。很快,杨坚的大军便长驱直入陈朝都城建康,用满城的旌旗宣告了中国南北朝历史的终结。当隋军从胭脂井中将瑟缩发抖的陈后主拉上来,他已经无法回避亡国的笑柄:在黑压压的北上长安的队伍中,陈后主和他的宠妃们、大臣们以及皇室宗亲们一起,构成一条艰难行进的曲线,而在这条曲线中,就有陈后主的妹妹——乐昌公主。

虽然生在帝王之家,乐昌公主却有着与兄长截然不同的性格,在这位秀美端庄举止高雅的公主身上,人们看不到王室贵族的骄横与娇纵。相反,乐昌公主的平易近人知书达理却给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在虚浮矜夸的政治空气里,在朝堂内外一片靡靡之音中,这位美丽的女人保持着一份难得的清醒,对于一班卖弄辞藻的文学宠臣,她嗤之以鼻,而在择偶的标准上,贵为公主的她更是不入俗流,她没有将目光投向豪门显宦之家,而是以诗文才学作为唯一的条件。就这样,在建康上下一片颓废的气氛中,才华横溢的太子舍人徐德言走进了她的心扉,在陈后主多次召集的游宴中,乐昌公主已经被徐德言出众的文采深深折服,而他心怀社稷的抗颜直谏更让美丽的公主春心萌动。很快,徐德言便被招为驸马,和乐昌公主缔结连理。徜徉在江南的春色中,这对令人艳羡的才子佳人吟诗作画、抚琴而歌,品尝着新婚的幸福,享受着爱情的甜蜜。

然而,纷乱的马蹄声最终叩碎了这对爱侣的睡梦。当隋文帝杨坚用甩得山响的马鞭抽打建康的最后一丝王气,乐昌公主和徐德言已经不能不面对分离的痛楚。就在乐昌公主即将远徙长安之时,徐德言愤而取过妆台的铜镜,用佩剑将其一劈为二,一半留给了自己,另一半,则递给了泪眼婆娑的乐昌公主,“他日必以正月望日卖于都市,我当在,即以是日访之。”(唐·韦述《两京新记》)当徐德言将这声盟誓随着另一半铜镜一起装进爱妻的行囊,乐昌公主北上的漫漫征途便陡然有了支撑,迎着肃杀的秋风,这个痴情的女人实际开始盼着北国的漫天飞雪,正月十五,已然成为乐昌公主的生命所系。

到达长安之后,迎接乐昌公主的命运,是像战利品一样被隋文帝杨坚赏赐给开国功臣——杨素,成了他的侧室。文武皆通的杨素对这位江南美人倍加宠爱,终日锦衣玉食供奉,其奢华程度丝毫不亚于陈朝后宫。然而,再华丽的衣服,再美味的食物,也难以消弭萦绕在乐昌公主心中的黍离之悲,而面对镏金饰玉的妆台,乐昌公主也总是要拿出那片残损的铜镜梳理云鬓。终于等到了正月十五,在漫天飞雪之中,她兴冲冲地遣一心腹老妪拿着半片铜镜沿街叫卖,以令人惊奇的高价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心灵的解码。然而,整整两年,那片孤单的铜镜始终在灯火璀璨的上元夜里放射着不合时宜的冷光,无人应和,无人过问。

就在焦急的守望中,乐昌公主迎来了她在长安城中的第三个上元佳节。当千家万户纷纷亮起灯盏,当孩子们的欢笑声响彻街衢,乐昌公主又一次让老妪怀揣着半片铜镜出门了。这一次,老妪的叫卖声没有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而是和一个葛衣麻鞋的男子形成了对接。当男子掏出怀中的半片铜镜用颤抖的双手和老妪的那片铜镜合而为一,沉浸在节日喜庆中的人们看到了男子眼中奔涌的泪水,而当男子听说那半片铜镜的主人已成他人妇,人们看到的,是一个在风雪之夜踉跄行走的背影。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尴尬的重逢。历经三年的劫波,昔日那个英俊倜傥的才子徐德言已经在额角挂满岁月的风霜,而尽管养尊处优,三年以泪洗面的生活,还是让曾经月貌花容的乐昌公主渐渐走向凋零。“楼上吹箫人在否。菱花半璧香尘污。往日繁华何处。旧欢新爱谁是主。啼笑两难分付。”在杨素特意安排的家宴上,我们透过宋词的字缝和史书的间隙,仍旧能够看到这对恋人脸上的复杂神情:历经三年别离,最后相见的地点竟是他人的屋檐,爱已经近在咫尺,彼此却无法相拥而泣,倒是那面合而为一的铜镜在角落里悄悄折射着一对恋人心底的波澜。

最终为这段凄美爱情划上圆满句号的,正是将乐昌公主视若珍宝的杨素。这位被人们称为“江神”的隋朝丞相,不仅以赫赫战功彪炳于世,更拥有一副侠骨柔肠。他没有强人所难,而是成人之美,不仅让乐昌公主重新回到了徐德言的怀抱,而且还让他们回到了江南,发还了一处田产让他们夫妻二人得以安居。自此,这对经历了生离死别的恋人再也不曾分离,他们相濡以沫,彼此关爱,同甘共苦,唐太宗贞观十年(636),双双逝去。

由此,“破镜重圆”注定成为中国文学史上一个被反复吟咏的主题,而作为这则成语的当事人,乐昌公主和徐德言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没有忘记叮嘱他们的后人,将那片重新弥合的铜镜陪葬进他们的合冢,在这对忠贞不渝的伴侣眼中,铜镜,昭示着执着,昭示着坚守,更昭示着他们永恒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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