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旧时月色》原文、译文、注释、赏析

暗香^①

辛亥^②之冬，余载雪诣石湖^③。止既月，授简索句，且征新声，作此两曲，石湖把玩不已，使二妓肄习之，音节谐婉，乃名之曰《暗香》《疏影》。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④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⑤，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⑥，夜雪初积。翠尊^⑦易泣，红萼^⑧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译文

辛亥年冬天，我冒雪去拜访石湖居士。居住一个多月。居士给我纸张向我索要词作，并要求我创作新曲，于是我创作了这两首词曲。石湖居士吟赏不已，教乐工歌妓练习演唱，音调节律和谐婉转。于是将其命名为《暗香》《疏影》。

回忆起旧时的月色，曾多少次照耀我在梅边吹笛。那幽怨的笛声感染了美貌的你，你竟完全不顾夜间的寒气，踏着月光去攀折梅枝。如今我像何逊般渐渐老去，早已失却当年的风情，荒废了昔日的诗笔。只是惊叹那竹外的疏梅斜倚，清幽的香气慢慢荡入筵席。江南的冬夜是多么深寂，想要折梅寄给远方的友人，可惜路途太也遥远迷离，何况白茫茫夜雪初积。面对着翡翠杯我暗自饮泣，红梅也默默无语，我深情地把你追忆。我永远会深深牢记，当初和你携手赏梅。那千树万树盛开的红梅，照映着西湖的寒碧。如今梅花又被片片吹落，真不知我们几时能再度相遇？

【注释】

①暗香：词牌名，姜夔自度曲，与《疏影》同时创作。调名取自林逋《山园小梅》：“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又名《红情》。双调九十七字。

②辛亥：宋光宗绍熙二年（1191）。

③石湖：在苏州西南，诗人范成大晚年居此，自号石湖居士。

④何逊：南朝梁诗人，有《咏早梅》诗。

⑤竹外疏花：竹林外稀疏的梅花。苏轼《和秦太虚梅花》：“江头千树春欲暗，竹外一枝斜更好。”

⑥叹寄与路遥：感叹路程太远，音书不通。暗用陆凯寄范晔诗句“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之意。

⑦翠尊：翠绿色酒杯。

⑧红萼：指红梅。

品读

本篇和《疏影》是咏梅词中的精品。本篇在咏梅同时抒发了怀念故人的情怀。但“玉人”究竟是情人还是友人，或另有所指，则众说纷纭。本词之艺术魅力也正在于意象朦胧，虚幻空灵。

上片起笔从怀旧说起，在时间上宕开去。玉人折梅的境界甚美，美人和梅花交相辉映。从此句看，作者所怀者还是恋人。“何逊”二句为作者自谦之词，并含有无限今昔之慨。歇拍二句点出梅花的幽香，扣合题目。下片用驿寄梅花之典，传达相思之情。“长记”以下再折入对往事的回忆，并点出西湖，拓展空间，遥应开头的几句。“千树”二句描写千树红梅开放映入碧水中的景象，壮观绮丽，是写景名句。结尾二句叹梅已落尽，旧欢难寻，表现迷惘惆怅之情。以问句收，尤显深婉味永。全词意境优美，笔调空灵。超越时空，放得开，收得拢。从梅之开写到梅之落，从石湖之梅写到西湖之梅。开阔纵横，笔力遒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