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鹤仙·乡城见月》原文、译文、注释、赏析

瑞鹤仙

乡城见月

绀^①烟迷雁迹，渐碎鼓零钟，街喧初息。风檠^②背寒壁，放冰蟾^③，飞到蛛丝帘隙。琼瑰^④暗泣，念乡关、霜华似织。漫将身化鹤归来^⑤，忘却旧游端的。

欢极蓬壶蕖^⑥浸，花院梨溶，醉连春夕。柯云罢弈^⑦，樱桃在，梦难觅^⑧。劝清光、乍可幽窗相照，休照红楼夜笛。怕人间换谱《伊》《凉》^⑨，素娥未识。

译文

青红色的烟云，遮挡隐藏了飞雁的踪迹。钟鼓的声音也渐渐零落疏稀，大街上喧阗的声音也刚刚止息。风中摇曳的孤灯，背对着寒冷的空壁。任凭那清冷冷的月光，透过结有蛛网的帘隙。我独自伤心悲泣，思念故乡如霜的月色布满大地。我即使化鹤归去，早已忘却往昔游玩的意趣。

人们欢乐已极，整个城市沉浸在蓬壶红莲的彩灯里，月华溶溶的梨花院落，纵情醉饮从晨到夕。斧柄腐烂才收拾起残局，樱桃核尚落在枕边，美好的梦境却难以寻觅。我劝那明月的清光，只应照我的小窗幽寂，千万不要照红楼上的清歌夜笛。恐怕凡间换成了《伊》《凉》的曲谱，就连嫦娥也会感到陌生诧异。

【注释】

①绀：深青带红的颜色。

②檠：灯架，也代指灯。

③冰蟾：月亮的别称，传说月中有蟾蜍，月光洁白若冰，故云。

④琼瑰：指美玉，此处喻指泪珠。《左传·成公十七年》：“声伯梦涉洹，或与己琼瑰食之，泣而为琼瑰，盈其怀。”

⑤化鹤归来：用丁令威化鹤归辽东事。见王安石《千秋岁引》注。

⑥蕖：芙蕖，荷花。此处指荷花灯。

⑦柯云罢弈：用烂柯典故。《述异记》，“信安郡石室中，晋时樵者王质，逢二童于弈棋。与质一物，如枣核，食之，不饥。置斧于坐而观。童子曰：‘汝斧柯烂矣。’质归乡间，无复时人。”此处指时移世改。

⑧“樱桃”二句：段成式《酉阳杂俎》：“姑婿裴元裕言群从中有悦邻女者，梦女遗二樱桃，食之，及觉，核堕枕边。”此处指往事如梦。

⑨《伊》《凉》：唐调名，即《伊州》《凉州》二曲。此处借指元人的北方曲调。

品读

本词作于宋亡之后。作者回到故里，面对寒月抚今追昔，写下此篇。上片极言现境之萧条冷落，用丁令威化鹤之典抒山河依旧人事全非之深慨。下片前几句用绚丽之笔描绘故国上元夜之欢乐繁盛，以昔衬今。“柯云罢弈”以下连用两个传说抒发往事如梦，恍若隔世的怅惘之情。“劝清光”几句充满江山易主之悲，也隐含着对那些亡国后依旧寻欢作乐之人的指责。全词格调沉郁悲凉，辞情深微含蓄。

蒋捷是位爱国志士，宋亡后隐居不仕，颇有气节。为时人所称道。了解这一点，便容易把握本词的思想感情。词题为“乡城见月”，上片歇拍两句也是写还乡的感受，故解释为“对月思乡”不妥。其主要感情是故国之思与亡国之痛。下片开头回忆京师上元夜之繁华，便是这一感情的突出表现。结尾几句的语意也很明显，劝月光“休照红楼夜笛”，是因为那里所歌唱的是新朝的乐舞，恐怕嫦娥也不熟悉这些音乐。其故国之思及对趋奉新朝而求欢乐之人的怨怼之情不难体会。词意警拔，有一股幽怨勃郁之气。先著评曰：“句意警拔，多由于拗峭，然须炼之精纯，殆不失于生硬”。（《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