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沂孙《齐天乐》婉约词原文、注释、赏析

齐天乐

蝉

王沂孙

绿槐千树西窗悄，厌厌昼眠惊起。饮露身轻，吟风翅薄，半翦冰笺谁寄。凄凉倦耳。漫重拂琴丝，怕寻冠珥^[1]。短梦深宫，向人犹自诉憔悴。

残虹收尽过雨，晚来频断续，都是秋意。病叶难留，纤柯易老，空忆斜阳身世。窗明月碎，甚已绝余音，尚遗枯蜕。鬓影参差，断魂青镜里。

【赏析】

王沂孙工于体物，这首咏蝉词，借蝉的短暂的一生托出词人的身世之慨，于蝉的意象中，包容了深厚的现实感和浓郁的人生悲剧感。

上阕起句写蝉、人共处的环境。“悄”与“惊”相对，突出蝉之哀鸣骤起，令词人心惊，自然将词人的主观感受融入对蝉的客观意象的描写中。下面铺写蝉的形貌习性，蝉餐风饮露，过着清高自洁的生活，然而一片冰心，无人可解。而词人似有着与蝉相似的命运，故此蝉鸣在词人听来特别地凄凉，不忍卒听。接下来写蝉栖身于深宫般的浓荫中，哀鸣声声，如丝缕琴声，向人们诉说着短暂如梦的不幸。

下阕接着写雨过天晴，天边一弯残虹斜挂，在这暮色黄昏中，蝉声断断续续，秋意渐浓。曾经是“绿槐千树”的茂盛景象，如今时过境迁，已是满目凄凉。蝉所赖以生存的树枝树叶也已飘零凋残，摇摇欲坠，蝉的生命也将伴随着这秋风落叶而结束了。断肠斜阳里，寒蝉的声声哀鸣就像是在替自己、替生命唱着一曲永恒的挽歌，哀悼和怀念着逝去的美好时光。到明月升起之时，蝉悲哀微弱的余音也已听不见了，这里“碎”字的运用，幽美无比，形容点点月光透过树枝树叶的缝隙，在地面形成了斑驳陆离的图画，更将一种被残损的悲剧美感糅入整个画面之中，可谓幽柔怨抑，扣人心弦。最后将蝉拟人化，用“齐后忿而死，尸为蝉”的传说，揣想齐女辞世之际，形容憔悴，独对青镜而幽恨绵绵的情形。这一幽冥意象的运用，将整首词的悲剧气氛推向高潮，写得惊心动魄，摄人心魂。至此，与前阕起首之“惊”遥遥呼应，回环往复，戛然而止。

此词“赋物能将人景情思一齐融入”，融合无间，深化无痕，可谓是一首艺术完美的咏物诗词。

【注释】

[1] 冠珥：即日珥。太阳表面上火焰状的炽热气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