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炎《解连环》婉约词原文、注释、赏析

解连环

孤雁

张炎

楚江空晚，恨离群万里，恍然惊散。自顾影、却下寒塘，正沙净草枯，水平天远。写不成书，只寄得、相思一点。料因循误了，残毡拥雪^[1]，故人心眼。

谁怜旅愁荏苒？漫长门夜悄，锦筝弹怨。想伴侣、犹宿芦花，也曾念春前，去程应转。暮雨相呼，怕蓦地、玉关重见。未羞他、双燕归来，画帘半卷。

【赏析】

此词以离群孤雁的艺术形象曲折深婉地表达了词人故国沦丧、个人落拓失意的黯然心境。

“楚江空晚”，开头以空阔昏冥的背景衬托孤雁的落寞孤单和弱小。“恨离群”以下两句，写孤雁失去了伙伴，无比怅惘，在长途飞行中，只有池塘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做伴，“却下寒塘”，找一个暂时休栖之地，却只见荒沙漠漠，草衰水寒。“写不成书”句，从字面意思来看，是说孤单单一只雁儿，排不成雁阵，无法在天空上书写上一个大大的“人”字。古来素有“鸿雁传书”之说，言大雁替相思的人们互递信息，故又言“只寄得、相思一点”。“一点”写孤雁的形，“相思”则赋其神，此句形神兼备，且出语浑然天成，张炎亦由此而得了“张孤雁”的美称（见孔齐《至正直记》）。“料因循误了”句暗用苏武雁足传书的典故，这里词人通过苏武威武不屈的爱国者形象，表达了他对爱国英雄的崇敬心情。

“谁怜旅愁”句写漫漫长路中的孤雁不胜哀愁，而无人怜念。“漫长门”句则以长门幽怨比喻孤雁离群失偶的悲痛心情。“想伴侣”句，写孤雁于孤独中不禁想念起伙伴们，料想它们还停宿于芦花丛中，心中默默祈念着春回大地之前会与它们重逢。“暮雨相呼”句写孤雁想象着有一天在暮雨迷蒙中，大雁发出清亮的唳鸣声互相呼唤，在即将相逢之际又怕相见的矛盾心情。这里深藏着故国沦亡以后词人孤苦一人，思念友人又怕相见的深痛心情，只因今非昔比，物是人非之感，已使词人不堪其哀。结句以留恋于雕梁画栋间的双燕比喻投降卖国、贪求荣华富贵的失节者，“未羞他”表现了词人对他们的鄙夷。结句以双燕反衬孤雁高洁坚贞的情操，较显明地点出题旨。

此词托意深刻，已非当年的“承平贵公子”笔下泛泛咏物、“鼓吹春声于繁华世界”之词，而是倾注了国破家亡、飘零失落的沉痛悲哀，词情“苍凉激楚……备写其身世盛衰之感，非徒以剪红刻翠为工”。

【注释】

[1] 残毡拥雪：指西汉苏武的故事。苏武出使匈奴被扣，不肯降，被置大窖中，不与饮食，“武卧齧雪，与毡毛并咽之。数日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