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谢新恩·樱花落尽阶前月》原文与赏析

谢新恩

樱花落尽阶前月①，象床愁倚熏笼②。远似去年今日，恨还同。

双鬟不整云憔悴，泪沾红抹胸③。何处相思苦？纱窗醉梦中。

【注释】①樱花：指樱桃花。李煜的另一首《谢新恩》即直言樱桃：“樱桃落尽春将困。”《临江仙》词也说：“樱桃落尽春归去。”②象床：象牙雕饰的床。熏笼：香炉上盖着的笼子，以熏衣被。③抹胸：俗名“兜肚”，系在胸前的小衣。

【赏析】这首早期词作依旧在写相思春愁。

上片写了女子的愁，年年岁岁愁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熏笼。”这是境之营造。外景是樱花落尽，阶前明月。樱花落尽，意味着春将暮。阶前明月，意味着时间是在夜晚，也意味着千里相思。亘古不变的明月高挂在天幕，冷眼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内景是“象床愁倚熏笼”。一个女子，恹恹地斜倚着熏笼。从象床、熏笼来看，此非一般的女子，如此精致富丽的香闺，像她的愁恨，精致得有些不真实，让人不敢随意触撞。

接下来两句“远似去年今日，恨还同”，果然在说相思离愁了。此情此景，让她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哦，去年今日，也是这样的夜，也是这轮月，还有庭前在灿烂极致中凋谢的樱花，她也是一个人品尝着相思离恨。日子，在无尽的相思和等待中仿佛已经停滞了，今年的新愁延续着去年的旧恨，层层堆叠着。

下片写女子为愁所困的情态。

因为离恨相思，她“双鬟不整云憔悴，泪沾红抹胸”。双鬟不整，凌乱憔悴，是说女子因玉颜寂寞无主而无心妆容。女为悦己者容，从《诗经》开始，女子生存的意义，不在于悦己，而在于悦人。后面又来一句“泪沾红抹胸”，有画蛇添足之嫌。泪沾红抹胸，显得粗率直白，全无半点女子的柔婉，倒像一个风尘中人。虽然直白真率是李煜一以贯之的特色，但此处率得有些野，有些俗。此时的李煜，还没有形成自己的风格，尚有模仿之嫌。

一个相思中的女人，除了衣冠不整，无心妆容，哭哭啼啼还能做些什么呢？她不能像男子，吟赏风月、寄情山水，那对足不出户的她们来说，太过奢侈，即便有风有月也有水，也是院中一隅。只有一样，是她们与男子可以共有的——醉。何处相思苦，纱窗醉梦中。万般愁恨无法消解，她不得不但求一醉，在醉梦中忘却烦忧。

唱不完的相思，说不完的离愁。不知年少的李煜，在借别人的口，说着离愁的时候，可否想过，这些离愁在他即将铺展开来的人生画卷里，浓墨重彩，抒写不尽。那种隔岸观火的云淡风轻，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这首《谢新恩》是变体，它与李煜所做的其他几首《谢新恩》在形式上稍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