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烫头发》儿童童话赏析

[中国台湾]　孙晴峰

很久很久以前，狮子的头发和其他动物一样是直直的。有一天，狮子在沙滩上散步，看见海浪一波一波向前滚着非常好看，就想：“如果头发也能变成这样多好呀!”
他就去找好朋友——一只聪明的狐狸，想办法。
狐狸在屋子里踱着方步，又从书架上搬下好多书，一本一本仔细翻找着。忽然大叫起来：“啊!有了!”
狮子好高兴，迭声问道：“什么?什么?”
狐狸说：“你想，海在什么时候会起好看的浪?”
狮子思索一会：“有风的时候。”
“对啦!”狐狸兴高采烈地说，“那我们也来制造一阵大风，不就成了吗?”
于是狐狸邀集了许多动物，大伙围在一块儿，狮子满面笑容地坐在对面。狐狸对大家说：“我喊一、二、三，吹，你们就用力吹，知道吗?”
“好!”大家都觉得有趣，一口答应。
“一、二、三，吹!”呼——哇，好大的风呀，四周的树纷纷掉下叶子来。只见狮子的头发一阵飘动，等风止了却又还是原样。
狐狸说：“不要灰心，让我们再来一次。”
“呼——”，又是一阵大风，叶子飘呀飘地都快落光了。等风停了，狮子的头发也停止飘了，直直地披下来，把眼睛都遮住了。动物都大笑起来，狮子脸红地跑走了，连头发都忘了梳。
狐狸感到很惭愧，就更努力地去想办法。
这一天，天空本来是蓝澄澄的，却忽然下起雨来。
狐狸在书房里闷得难受，就从窗户探出头来透透空气，正看见小狐狸在玩水呢。他刚要叫小狐狸回家，忽然注意当雨点打到积水的小池上时，水面上就漾成一圈一圈。
“啊，是了!”狐狸想象狮子的头发如果也变成了涟漪那个样子……他立刻兴奋地跑去找狮子。
狐狸先端了一盆水，再在上面洒些水，问狮子：“你想不想让头发变得像这样一圈一圈，卷卷的?”
“想呀想呀想呀!”狮子迭声说着。
“那好!”狐狸一把拉着他往外走，“我们现在就去!”
于是狮子就乖乖地坐在地上让雨淋着。
刚开始还好，过了不久狮子就不住地打起喷嚏来。
狐狸起先还觉得无所谓，后来看见狮子浑身发抖，一直咳嗽不停，才晓得大事不好，忙扶着他回家。狮子因为这场感冒，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
一天，狐太太正在做点心，是孩子们爱吃的花生卷饼。狐太太看见先生，说：“你饿不饿?这儿有烤好的卷饼，趁热吃点吧!”
狐狸拿起一个吃着：“真好吃，怎么做的?”
狐太太很高兴先生说好吃：“来，我做给你看!”狐太太在切成一块块的面饼上撒上糖、花生粉，再卷起来。狐狸看着有趣，就也帮着她做了起来。
全都做好了，狐太太就拿起一块大石板架在火堆上，把卷饼一个一个搁在上头烤。
“烤的时候会不会松开又变成一片了呢?”狐狸好奇地问。
“当然不会啰。”狐太太回答。
狐狸看着石板，忽然灵机一动。
“是了，如果把狮子的头发卷起来，也像这样烤一烤，不也就卷成弯弯的了吗?”
他好兴奋，想立刻跑去告诉狮子，可是又停下脚步：“不，我已经失败两次了，这回可得计划清楚才成!”
“首先，要用什么卷呢?”他想来想去想不出，就到外面走走。走到了玉米田，看见一个个漂亮的玉米棒，就大叫起来：“太好了!就用这个卷。”
他跑进田里，快速摘下了三十多个玉米棒，然后自言自语：“下一步是卷头发，这倒还容易，最后要烤，这可怎么办呢?”
狐狸走回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苦苦思索着。
不久狐狸找到狮子，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但是，”狐狸补充道，“这件事不能光靠我们，还得天公作美才成。”
接下来的几天，狐狸变得很古怪。一看见红艳艳的太阳、蓝澄澄的天空就叹气，整天待在家里不出去，指挥着小狐狸们用纸、铁丝做了一个好大的风筝，风筝上面插了条铁片，下面还缀了好些细线。
这一天，天气很不好，太阳都看不见脸，天阴阴的，云好厚，像是要下雨。狐狸兴奋地跑到狮子家，嚷道：“快!时候到了!”狮子跟着他跑到空地，狐狸拿出玉米棒，把狮子头发一束束卷上去，再把风筝下面的一根根细线绑在上面，动物们都围拢过来看。
云的颜色愈来愈黑，也愈来愈厚重，狐狸看时候到了，就说：“请各位帮我把风筝放起来!”
大家立刻热心地过来帮忙。
啊!这是一幅多么奇特的画面呀!
一只风筝在天上飞，下面拖了好长的线连着狮子的头发。大家还没来得及笑，忽然青光一闪，只见风筝上的两块铁片接着闪电发出红光，然后沿着线传到玉米棒上，接着是劈劈啪啪的爆炸声——玉米都爆成玉米花啦!等一阵连续的闪电过去，狮子已经被埋在一座玉米堆下了。
大伙立刻赶过去把他拉起来，把玉米从身上拍落，然后狐狸用剪刀把线剪断。当他把第一个玉米棒拆下来时手紧张得直发抖，狮子也闭着眼不敢看。终于听见狐狸嚷：“成功了，成功了!”
狮子忙睁眼一看，可不是吗?头发已成了弯弯的卷发了。
动物都欢呼起来，忙着帮狐狸剪线，拆棒子，当全部的棒子都拆下来时，狮子已经有了满头的卷发啦!
好心的乌龟驮了一盆水过来给狮子照。狮子看见自己的模样，真是得意极了，忽然他感到有人拉他尾巴，转身一看，小狗手里抓了一大把玉米，脸四周也沾满了玉米屑，嘟着嘴说：“你下次别忘记加盐好不好?淡淡的难吃死了!”
英国作家吉卜林曾经在1902年为孩子们创作了一部书，题目叫《噢，原来如此》。这是一部有趣的动物故事集，讲述了许多动物为什么会长得千奇百怪的原因。吉卜林结合自己丰富的旅游知识、奇妙的想象力和幽默风趣的文笔，创造了一个充满奇思妙想的童话世界，同时也开创了童话的一种写作题材。
中国台湾女作家孙晴峰的《狮子烫头发》，正是秉承了吉卜林的想象风格并散发着现代气息的一篇童话佳作。
故事采用了传统童话的开头方式，以“很久很久以前”的时间描述迅速跨越了现实世界的时空设置并进入童话的想象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主角狮子正在梦想把它那直直的头发变成像波浪一样弯曲，于是，它找到了好朋友狐狸。
这是一个颇有新意的故事构思。在我们惯常的童话思维中，狮子的角色定位是百兽之王，代表着力量和权威。而在孙晴峰的笔下，这只狮子却像个单纯的孩子，有着出奇的愿望，还有着可以依靠的朋友。在这里，作者巧妙地摆脱了传统童话形象的束缚，为她在故事中展开那大胆、自由的想象创设了可能性。
于是，我们在接下来的故事中读到了狐狸为使狮子的头发变得弯曲而殚精竭虑的有趣经历。狐狸的第一次灵感来自起风的大海;第二次灵感来自下雨的池塘;第三次灵感则来自那好吃的花生卷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却在狐狸的灵机一动中找到了共同点：　它们都是弯曲的。跨越成人逻辑思维的阻隔，在迥然相异的事物之间建立联系的纽带，这种发散性思维对童话写作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狮子烫头发》正是在这种发散性思维的导引下使故事变得趣味盎然，洋溢着童真的荒诞。
瞧，狐狸第一次灵感爆发的结果是创造了别开生面的集体游戏：“一、二、三，吹!呼——哇，好大的风呀，四周的树纷纷掉下叶子来。……等风停了，狮子的头发也停止飘了，直直地披下来，把眼睛都遮住了，动物都大笑起来，狮子脸红地跑走了，连头发都忘了梳。”在这里，作者叙述故事的同时还以轻松的笔触描述了狮子的窘态，强化了角色的稚拙情态和场面的游戏性。而狐狸第二次灵感爆发则像是一场冒冒失失的事故：“狐狸起先还觉得无所谓，后来看见狮子浑身发抖，一直咳嗽不停，才晓得大事不好，忙扶着他回家。狮子因为这场感冒，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
正是在这两次失败但有趣的试验基础上，作者渐渐把想象的乐趣推向了高潮。狐狸第三次灵感的展开是本篇童话的重点，作者细细描述了其中的曲曲折折：　准备好玉米棒，做好一只特制的大风筝，盼到一场雷雨，把玉米棒缠到狮子头发上，连接起玉米棒和风筝，让风筝飞到乌黑的云里。在这场热火朝天的准备过程中，作者充分调动了现实生活中种种细节所潜藏的童话因子，创造出一幅奇异的幻景：　在乌云滚滚的天地间，飞翔着一只硕大而奇特的风筝，它那细密的拖线连接着一只威武狮子的头发。这幻景既叠印着作者从真实世界中所受到的启发，也挥洒着作者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而在这两者的合力推动中，童话的狂欢真正到来了：“忽然青光一闪，只见风筝上的两块铁片接着闪电发出红光，然后沿着线传到玉米棒上，接着是劈劈啪啪的爆炸声——玉米都爆成玉米花啦!等一阵连续的闪电过去，狮子已经被埋在一座玉米堆下了。”
不必去追究被闪电击中的狮子为什么没有死，因为这是童话，一种通过逾越现实逻辑而建立起来的文体。重要的是，狮子终于实现了让头发变得弯曲的梦想。但是，值得我们赞叹的是，作者并没有因为事件的结束而让叙述戛然而止，而是把一只无名的小狗推到了我们面前：“小狗手里抓了一大把玉米，脸四周也沾满了玉米屑，嘟着嘴说：‘你下次别忘记加盐好不好?淡淡的难吃死了!’”这看似不经意的一笔其实大有意味，使整篇童话在轻松幽默的氛围中余音袅袅不绝。

(陈恩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