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茶匙老太太(节选)》儿童童话赏析

[挪威]普廖申

小茶匙老太太领孩子

一大清早，老太太已经送走她的老伴干活去了。刚才她就像随便哪一位老太太都会做的那样： 起床，煮咖啡，装饭盒。接着她也像随便哪一位老太太都会做的那样： 站在窗台边对出门去的老伴招手。等到老伴走得不见了，她又做起随便哪一位老太太都会做的事情来。最后，收拾屋子之类事情还没做完，她又到床上去躺躺……躺着躺着却睡着了。
她一睡就睡了两三个钟头，忽然听到有人笃笃笃敲门。
“唉呀!我竟睡了那么久!”
老太太看看钟，心里这样想着，赶紧穿好衣服，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漂亮的太太，手里抱着一个小男孩。
“对不起，打搅了。”那位漂亮的太太说。
“没什么没什么。我老早就起床了。”老太太回答道。
接着那位漂亮的太太说：
“唉，是这么回事。我带着这个孩子到这里附近一位亲戚家来住。可我今天有事得进城，没法子照料我这个小洛格儿。”
“行，那好办。我很高兴领小男孩。”老太太说。(老太太一下子想起，今天家务事还有一大堆，都因为睡过了头给耽误了。不过她又想： 那有什么。我一天向来可以做很多事，一面照顾孩子，一面做家务事，这两方面我都对付得了。)
“在这里留下吧!小洛格儿。”老太太说。
“他吃的东西就不麻烦您做了，”漂亮的太太说，“我这里带来了一些苹果。一看见这孩子吮手指，给他个苹果就行了。”
“就这么办。”
老太太说了一声，把这些苹果放在客厅的食品柜上一个盘子里。
那位太太于是走了。老太太把这男孩带到客厅，让他呆在地毯上。然后她到厨房去动手做家务事……可就在这时候，她又变得像小茶匙那么小了。
“唉呀，真糟糕!这可怎么办呢?”老太太说。
这时候，老太太已经不把家务事放在心上了。
“等家里那老头子回来，我就说我头痛，”老太太心里说，“倒是这孩子我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接着老太太爬过门坎，回到客厅里来。这正是一发千钧的时候。原来那孩子在地上爬，已经爬到桌子旁边，想要拉他头顶上的桌布。桌布上可摆着一罐果酱，还有面包和咖啡壶!
老太太可没手忙脚乱。她马上明白，自己已经变小，根本来不及走到桌子那儿了。因此她没到桌子那儿去，却把她老伴滑雪比赛得来的银奖杯弄倒了。这奖杯准备擦，所以放在地上。
“哐，啷，啷!”奖杯发出了响声。
那男孩转过头来向奖杯爬。
“对了，对了，玩这个奖杯吧。”老太太说。
奖杯不容易打破，这很清楚。
“洋娃娃，洋娃娃!”小男孩说着，却一把抓住老太太，把她拿起来左转右转。
老太太要从小男孩的手里挣脱出来，两脚啪嗒啪嗒乱踢，小男孩乐得哈哈大笑。
“唉哟，痒!”小男孩接下来说。
原来老太太的鞋子在他的手里动来动去，弄得他痒痒的。
“喂，喂，放手!”老太太叫道。谁给抓住了都会这样叫的。
可是这男孩被妈妈高高地扔起来的时候，总是听到说：“瞧，瞧，放手了!”
“瞧，瞧，放手了!”
小男孩一面叫，一面把老太太扔得都有天花板那么高。也真幸运，老太太落到了沙发上面。她在沙发上蹦了几下，好容易才停下来。
“就算我没变小，飞那么高也会摔坏的，”老太太说，“可现在没工夫摔坏。必须看好这个孩子想干什么。”
他要干什么，马上就看出来了。那男孩拿着火柴盒要划火柴。幸亏那男孩还没划到火柴盒上。这时候老太太赶紧拼命动脑筋……
“这么小的孩子完全学大人，大人做什么他做什么，好，沙发缝里有花生米，我把它扔给他试试看。”
老太太急了，没看准就扔过去。不过扔得也真好，花生米扔中了男孩的耳朵后面，男孩向这边转过头来。
“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抛了吗?”
老太太马上动脑筋，可是根本没有必要。男孩看准老太太，把手里的火柴盒扔过去，落到沙发上。
“洋娃娃，洋娃娃!”男孩叫着说。
好，接下来玩得可就有趣了。说实在的，觉得有趣的是男孩，老太太可一点儿也不觉得有趣。老太太一次一次躲到沙发上的垫子后面，男孩子捉不到她。
最后老太太顺着蔓草爬上餐具柜，那上面有一个种着天竺葵的漂亮花盆。
“就呆在这儿吧!”老太太说。她想这样就能躲过那小不点了。
可这时候小男孩忽然改变方向，又回到火柴盒那儿去。
“不行，不行，不行!”
老太太哇哇叫，男孩却不听她的。眼看男孩又拿起火柴盒，用火柴棒开始往火柴盒上擦。老太太的背猛地顶了花盆一下，花盆吧嗒一声落到地上来了。
这一来男孩又放下手里的火柴盒，向打破了弄得乱七八糟的花盆那儿爬过去。
他爬到那里，用手大把抓起花盆的碎片和泥土。“好七(吃)，好七(吃)!”
“糟糕，糟糕，糟糕!”老太太叫道，“唉呀，可怎么办好呢?可怎么办好呢?”
老太太正在哇哇叫，一下子看见了小男孩的妈妈带来的苹果。苹果正好在老太太身边的盘子里放着。老太太连忙把盘子里的苹果一个接一个往下扔，苹果一个接一个落在地上。男孩一见苹果落下来，把花盆和泥都完全给忘掉了，向苹果爬过来。
最后一个苹果骨碌骨碌滚过门坎，滚到了厨房里，男孩紧紧跟过去。
正在这时候，有人笃笃笃敲门了。
“请进!”在客厅里的老太太说。
原先那位漂亮的太太走进来。
这时候把花盆碎片扫进簸箕的老太太，又变得和普通的老太太一样大小了。
“小洛格儿不听话吗?”那太太问道。
“没有，一点儿也没有不听话。他真是快活极了。”老太太说。
“好，来吧，小洛格儿。我们要一起回家去了!”
这时候小男孩哇哇叫着说：
“洋娃娃，洋娃娃!”
“什么洋娃娃?你知道吗?洋娃娃不是没带到这儿来吗?”那位太太说着，向老太太转过脸来看，“您又没有洋娃娃，这孩子到底说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
“那有什么，小孩子的事，大人不明白的可多了。”
老太太说过以后，向小男孩和他的妈妈挥手再见。
接下来，她开始打扫屋子。

小茶匙老太太采越橘

这一阵，小茶匙老太太的家里实在不安宁。她的老伴心情总是不好。
老太太简直不知道怎么办好。为了让她老伴的心情好起来，她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她煮过通心粉汤，中饭煎过猪排，把花采来摆在桌子上，真是什么都试过了。可是一丁点儿用处也没有。她老伴还是心情不好。
“那老头子到底要什么呢?我真不明白，”老太太叹气说，“他是想吃煎饼吗?”
老太太于是做了煎饼。她老伴回家吃中饭，一见煎饼，脸上蓦地一亮堂，可是一开始吃，脸又苦起来了。
“唉——说实在的，”老大爷长叹一声，可怜巴巴地看着天花板，“实在不好吃啊……”
“真糟糕。弄成这样子，我怎么也要搞清楚你为什么这样长吁短叹。”老太太说，“想着悲哀心事的人的确是痛苦的，可我看着你每天这样苦恼，也实在受不了。为了让你恢复快活的脸色，本来我心里十分高兴地想： ‘啊，他想吃煎饼吧?’”
“哼，再清楚也没有了，”老大爷说，“光吃煎饼可不行，除了煎饼，我想还得动动脑筋想到点别的东西。”
“不错。那么你倒说说看，我得动什么脑筋，想点什么东西呢?”
“别光想煎饼，有时候还得想想越橘酱才好。”老大爷说着又叹了口气。
老大爷这么一说，老太太可完全明白了。从入冬以来，还没吃过一次越橘酱涂煎饼。
“好吧。如果你是为了这玩意长吁短叹，我马上就去采越橘来做酱!”
老太太说完，把墙上挂着的篮子拿下来，离家出去了。
生老伴气的老太太们都是这样的，这位老太太飞快地大步走，不久就来到有越橘的森林里。到了这儿，老太太把篮子放在树墩旁边，拿出茶杯，把采来的越橘放进去。她一面采，一面自言自语地说起话来。
“我家老头子那种傻瓜真没有见过。唉——跟那种人一起过，我真是多么傻啊。在这个世界上，比我傻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个，那就是我的这个老伴。唉——真是个傻瓜。好，一杯装满了，我把它拿过去倒在篮子里面吧……”
老太太就这样一杯又一杯，一杯又一杯地拿过去倒进篮子，篮子里渐渐越装越多，到了最后，再倒进一杯就要满出来了。
就在采好了这满满一杯越橘的时候，老太太一下子又变得跟小茶匙一样小了!
“唉呀，真要命。”老太太自言自语地说，“不过这一杯越橘，我想我能把它拖到树墩那儿去。只要拼命地拖，怎么也能拖到的。”
老太太说着，两手抓住茶杯的耳朵，一个劲儿地拖了起来。起先相当费劲，不过很快就来到了蚂蚁的通道。这里散落着枞树的针叶，滑溜溜的，拖起来就省力多了。这是因为茶杯如今是在枞树的针叶上滑行着。周围都是大蚂蚁小蚂蚁，它们很快地爬来爬去。
“你们好，蚂蚁!”老太太跟它们打招呼说，“今天你们一个劲儿地干活呐。不错，要推要拖的工作很多吧!”
蚂蚁它们实在忙，连跟老太太讲句话的工夫也没有。
“你们不能稍微歇歇，跟我说句话吗?”老太太向它们说，“……唉，算了。我还是自己跟自己说话好。这样就不会打搅别人了。”
老太太说着蹲下来，背靠着茶杯，稍微歇一会儿。
这时候她听见背后有什么人走过来。她回过头去一看，是一只狐狸在嘻嘻笑，尾巴摇来摇去。
“啊，是狐狸米凯儿。你在走来走去找东西捉吗?”老太太说，“请你千万不要捉我家的母鸡才好……唉呀，不好，我不小心，忘了别说不该说的话了!”
“它在哪儿，你不能告诉我吗?”狐狸米凯儿用甜咪咪的声音说。
“唉，不行，不该说的话不可以说，这件事可不能告诉你，”老太太说，“再说，你见了还不明白?我得把这杯越橘拖到树墩旁边的篮子那儿去。因此我在这儿没工夫瞎聊天。”
“我来帮你拿这杯越橘好不好，这样你就可以说话了。”狐狸说。
“那真是多谢了，”老太太答道，“再说我家那些母鸡……唉呀，不能说。我又不小心说出不该说的话来了!”
“没什么，请你尽管说吧。这没什么不该说的。”狐狸又用甜咪咪的声音说。
“我不想说我不该说的话。不过我家那些母鸡呆着的地方嘛，你马上就知道了。这个地方……唉呀，又要说出来了。你可是一下子已经算到啦。真谢谢你了。请把茶杯放下来吧。然后我给你说。”
“好，请说吧。我可不捉母鸡什么的。”狐狸说。
“我家那些母鸡借给别人家了。”老太太笑起来，“人家要我归还鸡蛋，就把母鸡全借给他们下蛋了!”
狐狸听了这话，知道上了老太太的当，赶快离开，奔进林中深处，连影子也不见了。
“啊哈哈哈哈!……妙哉妙哉，把狐狸给骗了。”
老太太身边好像响起了声音，狼走过来了。
“唉呀，你好，大灰狼!”老太太说，“你来得正好，可以帮帮我的忙，把这杯东西倒到篮子里去吗?”
“这个可对不起。我不像狐狸那么容易上当。”狼说。
“我可没想叫你上当，”老太太答道，“你还是照我说的办好。要不然的话，我就去告诉‘独眼无钱大仙’!”
“老太婆们的傻话我听得多了，叫这名字的玩意儿可从来没听说过。”狼嘻嘻笑着说。
“这可不是傻话。”老太太说，“你听着，我可不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婆。我虽然像小茶匙那么大，‘独眼无钱大仙’却听我使唤。”
“我倒想见见这个听你使唤的家伙。”狼说。
“那行啊。你把你的鼻子伸到我的围裙口袋里来试试看吧。那你就能碰到他了。”
老太太跟狼这么说，狼就照她说的办。老太太的围裙口袋里有一枚针，狼把鼻子伸进来，针不客气地把它狠狠一扎。
“哇——!”
狼哇哇叫着，就朝森林里逃走，老太太叫住它。
“那可不行!你先得把这杯东西全倒进篮子。你得拿起茶杯，越橘一个也不能落下!你要是不照我说的做，‘独眼无钱大仙’就要来扎你，比刚才还要狠!”
狼没有办法，只好照老太太吩咐的办。事情一办完，它就像狐狸刚才那个样子，跟箭一样飞也似的逃走了。
老太太看着，哈哈大笑，转眼间听到什么东西发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向这篮越橘走过来。来的不是别的，原来是大狗熊。
“唉呀，唉呀，你好。唉呀，不对。”老太太细声细气地说，裙子都要碰到越橘，向狗熊行礼，“大王，您是夏天里出来散步吧?”
“嗯。”狗熊嗯了一声，把篮子嗅来嗅去。
“这玩意儿实在妙!你看见了，我在篮子里装的是越橘。不过像我现在那么小，可不能在森林里高高兴兴地到处走。我可怎么办呢，大王?请您帮我把这篮子拿到大路那儿，行吗?”
“这个我可说不准，不过这些越橘我倒想吃一点!”狗熊说。
“哦，这没问题，”老太太说，“不过大王您与众不同，不能帮我这个可怜的小女人把这个带走吗?”
“行啊。我可太想吃越橘了。”
狗熊说着，把头向篮子低下去。老太太趁机一下子跳到狗熊的背上，开始搔狗熊的耳朵后面。
“你这是干什么?”狗熊问她说。
“我不过是在你的耳朵后面搔搔，”老太太说，“你觉得舒服吧?”
“嗯。比吃越橘更美!”狗熊舒服得哼哼叫。
“那么，要是大王把篮子送到大路那儿，我一路上给大王您搔耳朵后面。”
“嗯，嗯，好，好。那我就这么办。”狗熊快活地说。
就这样，狗熊来到大路边，把一篮越橘放在平坦的石头上。
“大王，我真谢谢您了。”老太太说。
“没什么，倒是我要谢谢你。”
狗熊说着，摇摇摆摆地回到森林里去了。
狗熊刚走，老太太又变大了，于是她提着篮子一摇一晃地回家去。
“身体尽管缩小，事情还是好办。只要深知各人的不同脾气，懂得用不同的办法对付就行。”老太太自言自语地说，“碰到狡猾的家伙就骗。碰到胆小的家伙就吓唬。碰到强大的家伙就搔他的耳朵后面。那么碰到心情不好的男人呢?对付他们的办法只有一个： 给他吃涂上越橘酱的煎饼。”

(任溶溶　译)

一个老太太忽然变成像茶匙那样大小，过会儿又变回原来的模样。这样变来变去，还怎么过日子呢?挪威的普廖申就用这样古怪的童话假设来营构强烈的故事悬念，创作了一部前所未见的长篇童话，在北欧树起了别样的一面童话旗帜，开创了别样的一种童话局面。
不承想，老太太变小了也不妨碍她过日子。小茶匙老太太就从来没有为变小而烦恼过。她像所有勤劳善良而又乐观的挪威村镇妇女一样，整日为操持家务而忙碌着，难处天天有，可日子一样过得快快乐乐。那么，忽然变小的时候怎么办呢?普廖申充分利用传统民间童话，把民间童话的许多故事路数巧妙地融化在他的童话故事中，使这本名为《小茶匙老太太》的童话成为一本在童话假定方式、构思叙事上都有别于此前的、现实与幻想交叉迭现的奇异作品。
譬如，老太太运用老妇人的智谋把猫调动起来为她洗碗涮锅，把狗调动起来为她擦地板，让雨来替她洗衣服，叫风来把雨洗好的衣服吹出门，再用激将法，把太阳说恼了，让它发出烫人的光芒，于是老太太的衣服就在大太阳下晒干了。至于锅子自己飞上灶、饼子自己滚进锅，那都是欧洲民间童话里自来就有的说法，他也“拿来”化用在自己的作品中。变小的茶匙老太太还说得锅里的煎饼自己得意起来，按老太太说的去做： 煎饼自己“飞起来，翻了个身”。那么当好心的老太太帮一位年轻妈妈领孩子的时候，忽然变小，就是说比受她照料的小娃娃还小得多时，这孩子还怎么领呢?领孩子中间发生了些什么难题?发生难题后小茶匙老太太又是如何解决的?甚至面临险情的时候，又是怎样转危为安的?这一连串的故事都发生在“小茶匙老太太领孩子”这段故事里。
一位年轻妈妈要进一趟城，求老太太照料一下她的儿子——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小男孩。年轻妈妈来相托的时候老太太还是正常大小的，可到厨房里去做家务的时候忽然变小了。糟糕!客厅里正发生“一发千钧”的紧急事件：“那孩子在地上爬，已经爬到桌子旁边，想要拉他头顶上的桌布。桌布上可摆着一罐果酱，还有面包和咖啡壶!”但小茶匙老太太处惊不乱，她镇定地将一个银质奖杯拱倒，哐啷啷，银奖杯发出的响声顿时把小孩子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谁知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小娃娃拿起火柴盒要划火柴。在险情前，小茶匙老太太急中生智，立即把花生米扔到小娃娃耳朵后，男孩向扔来花生米的方向转过身来，也学老太太的样把火柴盒扔向小茶匙老太太。但是险情接连发生——男孩又向火柴盒爬去，“眼看男孩又拿起火柴盒，用火柴棒开始往火柴盒上擦”，老太太再次当机立断，用背把花盆顶落到地上，这时，小男孩看到了他妈妈离开时留下的苹果，老太太立刻用苹果化解了难题。当孩子的妈妈回来接她的宝贝儿子的时候，小茶匙老太太已恢复为一位普通的老太太，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接着的故事——“小茶匙老太太采越橘”，依然有趣而诙谐。小茶匙老太太为了安慰整天愁眉苦脸的老头子，到林子里去采越橘做果酱。她一杯又一杯地采着，越橘把篮子都装满了。就在这时候，老太太忽然变小了。普廖申每每在童话发展到该顺顺当当、高高兴兴的时候，忽然让老太太变小。变小，实际上就是给本来顺利发展着的故事设置难题，布下悬念，以此吸引阅读注意力。这是一种故事智慧、故事技巧，也是一种故事艺术。正在小茶匙老太太为搬动装满浆果的杯子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背后来了一只狐狸。她用关于母鸡的半截子话把狐狸套住，让狐狸帮她把装满浆果的杯子拖到篮子边。老太太这里用的是一种计谋。接着她又另施一计，让狼为她把浆果倒进篮子里。随之又来了一只大狗熊。小茶匙老太太怎样利用狗熊呢?她伺机“跳到狗熊背上，开始搔狗熊的耳朵后面”，狗熊一舒服，就乐意听老太太的指挥，把装满浆果的篮子送到大路边。老太太就是这样，巧用智谋化解所遇到的一个个难题，故事也因此一截一截地既意外又合理地发展。
小茶匙老太太这种人物形象的出现虽新异却不是凭空捏造。在挪威的传说中就有类似的例子，譬如北欧关于“拇指娃”的传说故事，就是普廖申可借用的。另外，这部童话之所以能作为独特的文学现象在北欧得到广泛的承认，其中也与作家熟悉民间故事表现形式，利用起来得心应手有关;同时，童话所涉猎的生活面非常广泛，这与作者年轻时曾当过牧人、饲养员，做过买卖，在社会底层获得丰富的生活历练有关。如果说北欧的童话高手林格伦、埃格纳的童话表现的主要是城市生活的话，那么普廖申童话让我们看到了北欧生活的另一重要方面——北欧乡村的人文精神风貌和那里人们的生活状态。

(韦　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