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妇言^①

罗隐^②

买臣之贵也，不忍其去妻^③，筑室以居之，分衣食以活之，亦仁者之用心也​‍‌‍​‍‌‍‌‍​‍​‍‌‍​‍‌‍​‍​‍‌‍​‍‌​‍​‍​‍‌‍​‍​‍​‍‌‍‌‍‌‍‌‍​‍‌‍​‍​​‍​‍​‍​‍​‍​‍​‍‌‍​‍‌‍​‍‌‍‌‍‌‍​。

一旦，去妻言于买臣之近侍曰：“吾秉箕帚于翁子左右者^④，有年矣​‍‌‍​‍‌‍‌‍​‍​‍‌‍​‍‌‍​‍​‍‌‍​‍‌​‍​‍​‍‌‍​‍​‍​‍‌‍‌‍‌‍‌‍​‍‌‍​‍​​‍​‍​‍​‍​‍​‍​‍‌‍​‍‌‍​‍‌‍‌‍‌‍​。每年饥寒勤苦时节，见翁子之志，何尝不言通达后以匡国致君为己任，以安民济物为心期^⑤​‍‌‍​‍‌‍‌‍​‍​‍‌‍​‍‌‍​‍​‍‌‍​‍‌​‍​‍​‍‌‍​‍​‍​‍‌‍‌‍‌‍‌‍​‍‌‍​‍​​‍​‍​‍​‍​‍​‍​‍‌‍​‍‌‍​‍‌‍‌‍‌‍​。而吾不幸离翁子左右者，亦有年矣，翁子果通达矣。天子疏爵以命之^⑥，衣锦以昼之^⑦，斯亦极矣。而向所言者，蔑然无闻^⑧。岂四方无事，使之然耶？岂急于富贵，未假度者耶^⑨？以吾观之，矜于一妇人^⑩，则可矣，其他未之见也^⑪。又安可食其食！”

乃闭气而死^⑫。

【注释】

①《越妇言》：选自《谗书》。越妇，指朱买臣的前妻。朱买臣在汉武帝时为会稽太守，会稽是古越国之地，所以称买臣前妻为越妇，以《越妇言》名篇。②罗隐（833—909）：唐末文学家，本名横，字昭谏，新登（今浙江富阳西北）人。少时即负盛名，但因议论时政，讥刺公卿，十考进士不中，于是改名为隐，唐亡，投吴越王钱芆。历任钱塘令、节度判官、著作佐郎等官。他生活于动乱时代，又久受压抑，故所作诗文多愤懑讽刺，同情人民疾苦。著作有《罗昭谏集）八卷，《谗书》五卷。③去妻：已离婚的妻子，前妻。④秉箕帚：拿着清扫工具。古代认为妻子应该服侍丈夫，所以要拿着箕帚在他的身边，以备扫除。翁子：古代妇女称丈夫的父亲为翁，翁子即是对丈夫的委婉称呼。⑤心期：内心向往。⑥疏爵：不惜爵禄。⑦衣锦以昼之：衣锦还乡的意思。朱买臣为会稽太守，郡治在吴（今江苏苏州），朱买臣是吴人，所以说是衣锦还乡。⑧蔑然：好像根本没有那么一回事的样子。⑨未假度：没时间考虑。假，通“暇”。⑩矜于一妇人：在一个女人面前夸耀自己。⑪其他：意思是除了富贵之外。⑫闭气：窒息。

【赏析】

这篇文章是借朱买臣前妻之口嘲讽那些封建官僚的。

作者就朱买臣前妻自杀一节，别出心裁，独出新意，生发开来，揭露朱买臣前后不一、表里不一、言行不一的虚伪嘴脸，借此对那些以富贵骄人的官僚们加以冷嘲热讽，无情鞭挞。他们失意时标榜的所谓“匡国致君”、“安民济物”的宏图大志，不过是欺人之谈，一旦得志，便将原来的那些大话忘得一干二净，置国计民生于不顾，其实是一伙心存富贵，志在高官的自私虚伪之徒。

文章短小精悍，尖锐犀利，正如鲁迅先生所称赞的那样，“几乎全部是抗争和愤激之谈。”这正是罗隐小品文的主要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