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成大《寄题向抚州采菊亭》原文、注释、赏析

范成大

寄题向抚州采菊亭

一叶起秋色，众绿凋岁华。

耿耿霜露侧，余此黄金葩①。

西风满天地，孤芳照尘沙。

殷勤开小筑②，花气日夕嘉。

落英楚累手③，东篱陶令家。

两穷偶寓意，岂必真爱花。

不如亭中人，一笑了天涯。

采采勿虚度，门前欲高牙④。

【作者简介】

范成大（1126—1193），字致能，号石湖居士，吴郡（今江苏苏州）人。宋高宗绍兴二十四年（1154）进士。曾奉命使金，冒死守节，不辱使命。先后在镇江、成都、明州、金陵等处任职，官至参知政事。晚年归隐苏州石湖。为南宋著名诗人，其诗题材广泛、内容丰富，最突出的是抒发爱国情感和描写乡村生活的作品。艺术上取法唐宋诸名家，为己所用，风格清新婉峭。与陆游、杨万里、尤袤并称“中兴四大家”。有《石湖居士诗集》。

【注】

①黄金葩（pā）：指黄色的菊花。葩：花。

②小筑：规模比较小的居室。

③楚累：屈原的代称。典出《汉书·扬雄传》。

④高牙：大纛旗、牙旗。

【评释】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秋天到来，众多的花草树木都已失去了生命的光华，凋残在秋风中。只有如黄金般色彩鲜明的菊花在清霜冷露中开放，格外令人珍惜。尤其是秋风萧瑟、吹来漫天尘沙的时候，开在一隅的菊花就更显得光彩照人，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因为爱菊，所以经常进入菊花生长的小屋里观赏，傍晚时分，花色更是美好。“花气日夕嘉”一句显然是点化陶渊明“山气日夕佳”而成。菊花让人想起了屈原和陶渊明，然而诗人认为屈、陶二人都是在途穷之时偶然将内心情感寄寓在菊花上，也未必是真正喜爱菊花的。这种观点的确有点惊世骇俗、一反常人。诗人有意对比采菊亭中的人，认为亭中人才是真正爱菊者。多采一些菊花吧，即使自己身在官场，也能够自明心志、不断追求高洁的人格。

重阳不见菊二绝

节物今年事事迟，小春全未到东篱①。

可怜短发空欹帽②，欠了黄花一两枝。

冷蕊萧疏蝶懒飞，商量何日是花时。

重阳过后开无害，只恐先生不赋诗。

【注】

①小春：指农历十月，有“十月小阳春”的说法。这里泛指秋季。

②欹（qī）：倾斜。

【评释】

这是两首菊花并未出现的咏菊诗。菊花是与重阳节有密切联系的节令之物，因此，重阳节未见到菊花，本身就是一个有兴味的话题。

第一首诗中写道，今年各种应时的节物无一例外地都延迟了时间，秋季小阳春季节，东篱的菊花还没有开放。对于自己来说，头上的短发使得帽子倾斜，没有菊花点缀，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第二首诗显得更富趣味。重阳不见菊，自然有一种淡淡的愁绪。但诗人以轻松雅趣的笔调，充满感情地写道：因为菊花开得太稀疏了，连蝴蝶都有一些不知所措，懒洋洋地绕着菊花花蕊飞舞，飞着飞着，忍不住要和花蕊商量，到底什么时候才是菊花盛开的时节？这种拟人化的叙事手法，用在这里犹显生动活泼。后两句可看作是商量之语，重阳节之后开花没有别的妨碍，只是担心此后先生不再写诗了。语态天真，惹人喜爱。表达了诗人平淡心绪中的闲散情趣，亲切又有意味。

重阳后菊花二首

寂莫东篱湿露华，依前金靥照泥沙①。

世情儿女无高韵②，只看重阳一日花。

过了登高菊尚新，酒徒诗客断知闻。

恰如退士垂车后③，势利交亲不到门④。

【注】

①金靥：唐五代妇女在颊上点染的一种金黄色妆饰，这里比喻菊花。

②高韵：高雅的风度。

③退士：隐退之士。垂车：将车子垂挂起来不用，代指退休。

④势利交亲：那些势利的亲戚朋友。

【评释】

这两首诗作于淳熙十三年（1186）诗人退居石湖之后。借吟咏菊花反映了世俗中的势利风气。

第一首诗写道，菊花开在东篱，寂寞凄清，沾满了点点露珠，金黄色的花瓣，光彩照人，与重阳节相比，依然还是老样子。而世俗中的许多人，缺乏高远的气度和见识，只是在重阳节的那天，按照世俗的说法和习俗去赏菊饮酒登高，而没有真正认识到菊花的内在之美。

第二首诗接承第一首的诗意而来。菊花过了重阳节之后仍然光彩如新，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而那些重阳时饮酒作诗的俗人，却已不再来光顾菊花了。正像人间那些势利之人，在某人做高官的时候趋之若鹜，而一旦退休隐居了，那就再也没有人上门结交拜访了。

范成大退居石湖之前，曾经为官显赫，退居之后，则是一位清高隐士。这两首诗虽则反映社会上一种共同的现象，但必定也包括其本人的切身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