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墨菊》原文、注释、赏析

李东阳

墨　菊

画菊不画香，香空讵堪拘①？

画菊不画色，色似花已俗。

都无色香在，安用此为菊？

登堂见孤标②，入手宜可触。

自非识菊者，但看桃李足。

古色今不知，世人空有目。

【作者简介】

李东阳（1447—1516），明代诗人，字宾之，号西涯，湖南茶陵人。少有神童之誉，景帝曾三次召见，并准入顺天府学。十八岁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入仕四十余年，入阁十八年，官至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以宰臣领袖文坛，奖掖后学，挽引才俊，天下翕然宗之。论诗宗法杜甫，对诗歌的声调音节、用字结构颇有体会。诗文随事抒写，混雅劲健，法度森严。在明前期的诗文演变中，王世贞谓“长沙之于何、李，犹陈涉之启汉高。”有《怀麓堂集》。

【注】

①讵：岂、哪能。

②孤标：原指山、树之类特别突出的顶部，此指屋中特别引人注目的墨菊画。

【评释】

这是赞美画中墨菊的一首五言诗。诗人提出了这样一个富有思辨意味的问题：画菊花是没有办法把香气也画上去的，因为香气空然不可捉摸，难以抓取其形象；画菊花也不能用彩色的颜料，如果按照菊花本来的色彩来着色的话，那就俗不可耐、毫无意趣可言了。但是反过来说，香和色恰是花卉最为引人注目的特征啊，无香无色，还是原来的菊花吗？诗人对这个问题没有直接回答。接着说，登堂入室，到屋里看到这样一幅令人注目的墨菊图，生动形象，好像拿手去摸，便可以摸到似的。对于那些不识菊花好处的人来说，只知关注花的色与香，那么他们只须看看那些俗艳的桃李之花也就足够了，何必来观赏高雅、富有内蕴的菊花呢？最后两句写得相当疏狂大胆，以“古色今不知，世人空有目” 之句直截了当地抒发了内心的不平之气，可见诗人所处的时代，人们对菊花的品格、魅力，真正赏识的并不多。

这首诗，理趣自然，情绪起伏波折，以愤世嫉俗之语，表达了诗人高雅不俗、不愿与世人同流合污的志向。在艺术手法方面，可以看出此诗受苏轼《琴诗》的影响：“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当然，苏诗是充满禅宗机锋的偈语，李东阳这首诗则是为了赞美菊花的品质而特地运用的反诘手法。

醉杨妃菊次韵亨父①

谁采繁花席上题，偶将名姓托唐妃。

日烘花萼醺时面②，雨换华清浴后衣③。

隔坐似邀秦国语④，挥毫未放谪仙归⑤。

欲从颜色窥生相⑥，已落诗家第二机⑦。

【注】

①杨妃菊：菊花的一个品种，以艳丽著称。

②花萼：形容女子俏丽的脸庞。醺：醉。

③华清：即华清池，唐华清宫的温泉浴池。在陕西临潼之南的骊山山麓，是唐代皇帝躲避寒暑之处。

④秦国：此处指杨玉环的姐姐秦国夫人杨玉钗，因其妹而备受荣宠。

⑤谪仙：指李白。有“谪仙人”之称。

⑥生相：性情。

⑦“已落”句：禅宗提倡“不立文字”的顿悟之法，认为语言、形象直接传达出来的不是真谛妙义所在。古人以禅喻诗，也强调诗歌应注重“言外之意、味外之旨”。

【评释】

杨妃菊是菊花中以色彩艳丽而著称的一个品种。此诗虽然是一首应酬性的次韵之作，但写得意态生动。诗的一开始，诗人表示出对杨妃菊的名字由来的兴趣。因为杨妃菊的确与杨玉环有较多的相似之处。阳光照在花瓣之上，好像是贵妃娇丽的面庞；雨露沾湿了花叶，仿佛是贵妃刚从华清池中洗浴归来。“烘”和“换”二字用得非常巧妙，显得颇有动感。颈联继续化用贵妃典故。菊花舒展开放，仿佛是与邻座的秦国夫人私语交谈；谪仙人李白还没有被放归，正在为贵妃的美貌赋诗。最后一联是作者的评论。杨妃菊虽然有如此好的外貌，然而真正的美还是在其内在的气质，从外在颜色去评价美与否，是不合适的，正如评价诗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