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昂夫《中吕·朝天曲·董卓》赏析、解读
中吕·朝天曲 董卓
薛昂夫
董卓,巨饕,为恶天须报。一脐燃出万民膏,谁把逃亡照?谋位藏金,贪心无道,谁知没下梢!好教,火烧,难买棺材料。
东汉末年,农民起义声浪四起,诸侯割据愈演愈烈,而在这样一个标准的乱世,大军阀董卓的出现,无疑将风雨飘摇的东汉政权推到了悬崖边上。
乱世奸雄董卓是在镇压黄巾起义、平定西部羌人叛乱过程中发迹的。这位“卓有才武,膂力少比”(《三国志·董卓传》)的西域守将,据说不仅可以“双带两鞬,左右驰射”,而且颇有心计。彼时,黄巾起义已呈燎原之势,衰弱的东汉政权迫切需要利用地主豪强来镇压义军的锋芒,很快,董卓便被汉廷官拜兵马掾,随着义军将士纷纷应弦而倒,董卓也开始悄然扩大着自己的势力范围;农民起义尚未偃旗息鼓,西部羌人叛乱再起烽烟,董卓又奉命攻打西羌,前后历经百余战。就是通过这些赫赫战功,让这位“性粗猛有谋”的武人捞足了政治资本,一路官运亨通,而他的势力也在连年征战中迅速壮大,通过拉拢、收编,形成了一支由西凉人、胡人、汉人组成的骁勇骑兵。当董卓披坚执锐跃马扬鞭,睥睨着东汉的政治中心——洛阳,这位声震陇西的军阀已经难掩其篡汉自立的野心。
董卓挥鞭直指洛阳的时间是在中平六年(189)四月,就在这一年,汉灵帝驾崩,少帝刘辩继位。这位小皇帝刚一继位,就不得不面对两个势同水火的利益集团,一方面,是以大将军何进为首的外戚势力,一方面,是以张让为首的宦官势力,两大利益集团为了把持朝政,彼此相互排挤,不择手段,整个东汉政权一派乌烟瘴气。为了独揽大权,绞杀张让,何进想到了拥兵陇西的董卓,当一纸密令送抵董卓手中,董卓认为时机已到,遂迅速整顿军马,星夜赶来。然而,何进不会想到,这支大军会在洛阳城郊停下来静观时变,更不会想到消息走漏,自己先成了张让的刀下之鬼。而作为这条“引狼驱虎”之策的直接受益者,董卓很快就打出了“逐君侧之恶”的旗号,一路长驱直入,攻下洛阳。为了震慑对手,董卓放纵兵士在洛阳城中烧杀掳掠,将割下的人头绑在车辕上招摇过市;与此同时,呵责垂帘听政的何太后“逆妇姑之礼,无孝顺之节”,将其赐死,生性懦弱的刘辩则被新的傀儡皇帝刘协所代,是为汉献帝。当董卓成为享有“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的“三公”之首,当董氏家族纷纷封侯挂印,甚至“侍妾怀抱中子,皆封侯,弄以金紫”(《英雄记》),这位虎目虬髯的西域豪强,实际已经控制了整个东汉政权。
《三国志·董卓传》对这窃国大盗是这样评价的,“性残忍不仁,遂以严刑协众,睚眦之隙必扳,人不自保。”在执掌东汉政权之后,董卓一方面培植爪牙,广罗党羽,一方面,对反对者,则是惨绝人寰的报复屠杀。史载,一次董卓曾在家中宴请群臣,席间,他命人将数百名反叛者押上来,先断其舌,再斩其手足,然后割鼻剜眼,投入汤镬煮之,“会者皆战栗亡失匕箸,而卓饮食自若”;为了惩戒反对者,他还残忍地将一些人用猪油涂布十余匹,遍缠其身,然后从脚开始,纵火焚烧;最令人发指的,是董卓兴起的文化浩劫。这位祸国贼子的高压统治,激起了朝野上下的愤怒讨伐,被多路兵马围攻的董卓被迫决定迁都长安。初平元年(190),董卓挟持着汉献帝逃往长安,在撤离洛阳之前,董卓给这座积聚着文明之光的古城投去了一把熊熊燃烧的大火,曾经威然耸峙的宫阙楼阁在数万条火蛇的吞噬下,最终成为一片焦土,而数百万洛阳百姓则流离失所,成为逃往长安的难民;在仓皇逃往长安的过程中,董卓也没有忘记扮演可耻的盗墓贼的角色,这个文明的毁灭者,不仅掘开了洛阳的东汉诸帝陵寝,还对长安郊区的西汉诸陵进行了大肆洗劫,尤其是西汉皇陵中的茂陵,尽管此前已有赤眉军光顾,但董卓的到来,则成为茂陵最后的终结者。当汉武帝刘彻的棺椁被闯进来的兵士散落一地,这位用五十余年时间营造自己最后栖身之所的皇帝怎样也不会想到,疯狂的掘墓人竟然连一块像样的椁板都没有给自己留下。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当凶残成性的董卓为这句带着谶示性质的童谣大为光火,将吟唱它的孩子们悉数剖肠刳肝;当他在长安附近建起“高厚七丈”的私家庄园——郿坞,在其中贮藏珍宝,“金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别种奇玩积如丘山”,囤积的粮食可供三十年,这位权倾朝野的乱臣贼子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朝中王允等一班大臣拉上了董卓的亲信吕布作内应,乘献帝大病初愈,文武百官齐集朝贺之时,吕布趁董卓不备,率兵从斜刺里冲出,当场将其刺杀。在荡气回肠的《三国演义》中,这个历史节点被一个叫貂蝉的美人渲染得格外生动,其实,不管貂蝉是作者虚构也好,还是真实存在也罢,总之,尽管董卓天天穿着铠甲上朝,仍旧没能逃过这支刺向他咽喉的方天画戟。
“董卓,巨饕,为恶天须报。一脐燃出万民膏,谁把逃亡照?谋位藏金,贪心无道,谁知没下梢!好教,火烧,难买棺材料。”史载,董卓死后,被曝尸东市,守尸人将一根点燃的灯芯插入董卓肚脐之中,因其脂肥肉厚,竟至“光明达曙,如是积日。”制造了东汉末年黑暗时刻的董卓,最后以点天灯的形式照亮了为之载歌载舞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