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05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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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养浩《中吕·山坡羊·洛阳怀古》赏析、解读

中吕·山坡羊 洛阳怀古张养浩天津桥上,凭阑遥望,舂陵王气都凋丧。树苍苍,水茫茫,云台不见中兴将,千古转头归灭亡。功,也不久长;名,也不久长。用清丽高洁的文字照亮清丽高洁的人生,知行合一的张养浩,投给昏暗的元代社会一个澄明的背影。和有元一代的绝大多数文人相比,张养浩无疑是令人艳羡的达者。当“恨无上天梯”(马致远语)成为元代文人的普遍况怨,张养浩却在十九岁时以一...

中吕·山坡羊 洛阳怀古

张养浩

天津桥上,凭阑遥望,舂陵王气都凋丧。树苍苍,水茫茫,云台不见中兴将,千古转头归灭亡。功,也不久长;名,也不久长。

用清丽高洁的文字照亮清丽高洁的人生,知行合一的张养浩,投给昏暗的元代社会一个澄明的背影。

和有元一代的绝大多数文人相比,张养浩无疑是令人艳羡的达者。当“恨无上天梯”(马致远语)成为元代文人的普遍况怨,张养浩却在十九岁时以一篇辞采飞扬的《白云楼赋》博得山东按察史焦遂的赏识,做了东平学正,继而又以斐然的才思,被当朝平章不忽木举荐做了礼部令史,进入御史台。在重武轻文、歧视汉人的元代统治阶层,张养浩的显达让众多在书会中发着牢骚的文人墨客着实生出一分羡慕。

然而,让人不解的是,这位跻身上层社会的文人却执意脱去官靴,成为了一个寄情山水的隐士。《元史》载,张养浩居官清正,常常犯颜直谏,官拜监察御史后,更是弹劾不避权贵,“入焉与天子争是非,出焉与大臣辩可否。”(《风宪忠告》),当昏聩的元代官僚体制让张养浩彻底寒心,他便“远是非,绝名利”,回到桑梓之地山东济南,在自己的云庄别墅隐居起来。箕坐船头,徜徉于波光粼粼的大明湖,拾阶而上,登临块然如垒的标山,让这位积聚了太多官场郁气的文人顿时放松下来,在故乡山水的陶养之中,张养浩已然成为一个不问世事的隐士。

离开污浊的官场,激发起张养浩庞沛的才思。“绰然一亭尘世表,不许俗人到。四面桑麻,一带云山妙。”(《雁儿落兼清江引》)在绰然亭上把酒临风,让他怡然自乐;“绰然亭后遂闲堂,更比仙家日月长,高情千古羲皇上。北窗风,特地凉。客来到,尊酒淋浪。花与竹,无俗气;水和山,有异香。”(《〔水仙子〕咏遂闲堂》)在遂闲堂上邀杯品茗,让他和山水形成热切的观照。悠适闲雅的诗曲让张养浩重新找回当年创作《白云楼赋》的冲动,也让他坚定了寄傲山林弃绝官场的决心,在隐居济南的八年时间里,朝廷曾六次诏他出仕,且一次比一次官阶高,然而在张养浩看来,高官厚禄已不是诱惑,而是生命的负累,在青山碧水间做采菊东篱的陶令,已成为他后半生的追求。

然而,张养浩人生的句号并没有最终划定在纵情诗酒的云庄别墅,而是书写在了饿殍遍野的关中大地。公元1329年,关中大旱,一时间,“剥树食其皮,掘草食其根。死者已满路,生者与鬼邻。”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就在此时,朝廷第七次诏张养浩出山,任命其为陕西行台御史中丞,前往灾区视察灾情,赈济灾民。这一次,张养浩没有拒绝,而是欣然接受了。比之前六次的诏命,这一次出任陕西行台御史中丞,不仅远离京畿,而且路途险恶,瘟病流行,绝非一个好差事。然而,已经六十岁的张养浩却毅然放下了手中的杯盏,走出了安逸的云庄,踏上了赴任之路。《元史》载,张养浩“既闻命,即散其家之所有与乡里贫乏者,登车就道”,急切之情与前六次数诏而不就判若两人,而在一路西行的路上,这位充满悲悯情怀的官员更是“遇饿者则赈之,死者则葬之”。当他的情感所系一下子从悠逸的桃源隐境转向流民塞道的关中大地,他清雅淡泊的文风也随之陡然一变,成为刺向当朝权贵的投枪,这位一度“自隐居,谢尘俗,云共烟,也欢虞”(《胡十八》)的文人,在行经洛阳、渑池、潼关,最后抵达长安的一路上,创作了大量鞭挞现实直刺社会黑暗的散曲作品,尤其是他著名的九首《山坡羊》,更是将他的文学创作推向了顶峰。“树苍苍,水茫茫,云台不见中兴将,千古转头归灭亡。功,也不久长;名,也不久长。”手抚龟裂的土地,他义愤填膺;“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眺望潼关的怒涛,他让百姓的苦难在自己笔下吐出火舌。更可贵的是,张养浩没有简单地停留在一个文人的悲愤上,而是将其转化成了一个官员披肝沥胆勤政爱民的动力,史载,张养浩“到官四月,未尝家居,止宿公署。夜则祷于天,昼则出赈饥民,终日无少怠。每一念至,即抚膺痛哭,遂得病不起,卒年六十。关中之人,哀之如父母。”从故乡的明山秀水奔赴饥馑干旱的关中,张养浩把自己的文字和生命放大到了极致,最终唱奏成震烁古今的黄钟大吕,深沉而悠远。

对于张养浩的散曲,后人评价极高。明人朱有权在其《太和正音谱》说“张云庄之词,如玉树临风。”明人金润则认为其“犹波律沉水,藏诸珍笥,取而然之,清心涤虑,亦犹桐马蓝尾,贮之玉罂,怀而饮之,不觉自醉。”元代散曲创作分为清丽派和豪放派,同为清丽派的代表,许多人认为乔吉是“以俗为清丽者”,张可久骚雅蕴藉,而张养浩则文由心出,不事雕琢。其实,张养浩散曲的澄明清丽,恰恰缘自其心境的澄明,当昏暗的官场不能容身,便毅然归隐,在山水间保持着一颗超尘拔俗之心,而当国家有难,又能从一己的闲逸中抽离,奔赴扶危济困的征途,在吊疾问苦中澄明自己的良心。张养浩,将文格与人格绷成两条直线,构成了清丽澄明的生命轨迹。

在历代先贤中,孟子是张养浩最推崇的一位。孟子曾云:“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张养浩在其撰写的《风宪忠告》中将这句话印上了属于自己的标签:“不荡于富贵,不蹙于贫贱,不摇于威武,道之所在,死生以之。”当知行合一成为张养浩的为官为文之道,他的名字已经注定要铭刻在人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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