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充国破羌
赵充国破羌
【内容提要】
本篇主要叙述了西汉宣帝刘询年间,后将军赵充国采取以谋略为主导的打击敌人的策略,击破羌人部落的历史过程。
羌族是我国古老民族之一。汉时分布在中国西北、西南各地,以营田畜牧为生,分成许多部落。由于匈奴人的引诱和汉朝官员处置措施不当,羌人不再信任汉朝,联合其他部族攻打汉朝边塞城镇,发动叛乱。汉宣帝派义渠安国以骑都尉身份,带领骑兵进驻羌人地区,遭到羌人猛烈攻击,损失惨重后奏报朝廷。宣帝征调大军,派赵充国统率军队进击西羌。赵充国根据西北形势和自己处理羌人事务的经验,力排众议,运用谋略发动军事进攻,坚持通过屯田戍守的战术使敌人不战而屈,最终取得了破羌的胜利。
在赵充国与羌人的作战中,他主张利用谋略打击、瓦解敌人,不注重采用征杀的战法与敌人作战。赵充国率军进入羌人地区后,受到羌人阻击,他不忙于应战,而是根据敌情采用多种策略打击敌人。他在行军作战中,经常先进行远程侦察,把探清敌情作为首要任务;进军时做好战斗准备,驻止时坚固营垒,趁敌人疲劳时再发动攻击;在追击敌人时主张对穷极之寇不追得太急,以使敌人奋力逃命,不与追军拼命;主张对敌人攻击时先惩罚首恶,借以震慑其他敌人,达到迫使其就范的目的。赵充国的这些策略对取得破羌的胜利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赵充国破羌的战斗过程中,他主张要创造条件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等待时机战胜敌人。他根据军队大量消耗粮草、羌人原有土地广的情况,上奏皇帝派士兵屯田,满足军队之需,使羌敌背井离乡,产生背叛的想法。为使皇帝采纳他的斗争策略,他向汉宣帝陈述了让士兵留下屯田的十二项便利,即:派兵屯田,既能守边,又能产粮,使武威恩德并行;用屯田排斥羌敌,使他们陷入贫困境地,瓦解羌敌联盟,等等。汉宣帝将赵充国屯田建议交与朝廷大臣讨论,得到大多数人赞成,从而为破羌胜利提供了重要保证。
赵充国破羌胜利班师回朝,不求功名,仍向皇帝强调军事谋略的重要性,说明这次战争的利害关系。汉宣帝完全理解了他的策略,继续任赵充国为后将军。
【原文】
汉宣帝元康四年[1]。初,武帝开河西四郡,隔绝羌与匈奴相通之路,斥逐诸羌,不使居湟中地[2]。及帝即位,光禄大夫义渠安国使行诸羌[3]。先零豪言:“愿时度湟水北,逐民所不田处畜牧[4]。”安国以闻。后将军赵充国劾安国奉使不敬[5]。是后羌人旁缘前言,抵冒渡湟水,郡县不能禁[6]。
【注文】
[1]元康:西汉宣帝刘询在位期间所用的年号,共计五年,即公元前65年至前61年。
[2]河西四郡:西汉武帝时匈奴昆邪王杀休屠王降汉,以其故地置酒泉、武威二郡(西汉元狩二年,即公元前121年,置武威郡。治所在姑臧县,即今甘肃武威市。元鼎后辖境相当今甘肃黄河以西,武威以东及大东河、大西河流域地区)。后又分置张掖、敦煌二郡。因地在甘肃黄河以西,故称河西四郡。 羌:中国古代西北方民族。最早见于甲骨卜辞。殷周时又称羌方,分布于黄河中上游地区,部分与周族杂居,结为婚姻集团,曾助周伐商。秦逐诸戎,被迫西迁。秦厉王时秦奴无弋爰剑逃入“河湟间”,教诸羌人耕牧,部落始盛。其俗所居无常,依随水草,地少五谷,以畜牧为业。氏族无定,或以父名母姓为种号。不立君臣,无相长一,强则分种为酋豪,弱则为人附落。秦献公时,爰剑孙卬畏秦之威,徙其一部分人于赐支河曲西数千里。以后参狼种羌徙武都(今甘肃武威),白马种羌徙广汉(今四川西部),牦牛种羌徙越巂(xī)水下游,忍与舞两部仍留湟中。汉初,湟水下游及祁连山以北诸羌役属于匈奴。景帝时,研种羌留何部求汉保护,被内徙于汉陇西郡南部边塞。武帝开河西,隔绝羌、胡,置护羌校尉统辖先零、烧当、烧何、罕幵、牢姐、钟羌诸郡。 湟中:指今青海湟水两岸之地。汉时为羌、汉、月氏胡等族杂居处。
[3]义渠安国(生卒年不详):西汉人。宣帝时为光禄大夫。后因羌侯狼何遣使至匈奴借兵,欲击鄯善、敦煌,以绝汉道,奉命行视诸羌。至则斩杀先零羌首领多人,又纵兵击其种人,斩首千余级。诸降羌及归义羌侯杨玉等以此恐怒,遂劫略小种,攻城邑,杀长史。复以骑都尉将骑三千备羌,至浩亹,为羌人所击,失亡车重兵器甚众,乃引还。 先零:古代西北部落。为羌人的一支,即先零羌。西汉时分布于今青海东部河湟一带。以游牧为业。武帝时,因与封养羌、牢姐羌等部助匈奴攻汉,被击败,遂迁往今青海湖地区。其后,仍经常出入河湟间,屡扰金城、陇西(治所在今甘肃临洮)等郡。宣帝时,后将军赵充国以剿抚相兼使之归服,首领若零、弟泽受封为“师众王”。汉设金城都尉进行督理。王莽末,复攻金城、陇西、临洮诸郡。
[4]湟水:水名。黄河上游支流。在青海省东部。
[5]赵充国(前137—前52年):字翁孙,西汉陇西上邽(今甘肃天水市西南)人。初为骑士,以六郡良家子善骑射补羽林军,沉勇有大略,熟习兵法,了解边境少数民族情况。武帝时随贰师将军击匈奴,骁勇善战,迁车骑将军长史。昭帝立,平定武都氐人反叛,击获匈奴西祁王,升后将军。宣帝即位,因参与策立有功,封营平侯。神爵元年(前61年),西羌反汉,奉命率兵讨伐西羌贵族,以分化与镇压相结合的策略,并驻兵屯田,终使反叛平息。后仍屯田西北,对当地农业生产的发展,起了促进作用。年八十六病卒。
[6]旁缘:旁,依也。依仗,凭借。 抵冒:抵忤,冒犯。
【译文】
汉宣帝元康四年(前62年)。当初,汉武帝开设河西四郡,隔断了羌与匈奴相通的道路,并驱逐羌族各部,不许他们居住在湟中地区。汉宣帝即位,派光禄大夫义渠安国出使巡查各羌人的部落。先零羌部落首领对义渠安国说:“请允许我们到湟水以北的地方,到不能耕种的地方放牧。”义渠安国同意了他的要求,并上奏皇上。后将军赵充国知道后弹劾义渠安国擅自做主,办事不谨慎。此后,羌人按照义渠安国的许诺,强行渡过湟水,当地的郡县无力去禁止他们。
【原文】
既而先零与诸羌种豪二百余人解仇、交质、盟诅,上闻之,以问赵充国。对曰:“羌人所以易制者,以其种自有豪,数相攻击,势不壹也。往三十余岁,西羌反时,亦先解仇、合约攻令居,与汉相距,五六年乃定[1]。匈奴数诱羌人,欲与之共击张掖、酒泉地,使羌居之[2]。间者匈奴困于西方,疑其更遣使至羌中与相结。臣恐羌变未止,此且复结联他种,宜及未然为之备。[3]”后月余,羌侯狼何果遣使至匈奴借兵,欲击鄯善、敦煌以绝汉道[4]。充国以为“狼何势不能独造此计,疑匈奴使已至羌中,先零、罕、幵乃解仇、作约。到秋马肥,变必起矣。宜遣使者行边兵,豫为备敕,视诸羌毋令解仇,以发觉其谋”[5]。于是两府复白遣义渠安国行视诸羌,分别善恶[6]。
【注文】
[1]西羌:西汉时对居于陇西郡(治今甘肃临洮县南)以西以南诸羌人的泛称。 令居:即令居县。西汉武帝置。治所在今甘肃永登县西北。两汉属金城郡。地当湟水流域通向河西走廊的冲要。汉武帝时,筑塞、通渠,置田官吏卒于此。两汉皆曾为护羌校尉治。
[2]张掖(yè):即张掖郡。汉武帝分武威郡置,治所觻(lù)得县(今甘肃张掖市西北)。取“张国臂掖”(应劭语)为名。辖境约当今甘肃省高台县以东弱水上游和内蒙古自治区额济纳旗地。一说分酒泉郡置,辖区包括后置都的武威郡地。 酒泉:即酒泉郡。西汉元狩二年(前121年)匈奴昆邪王降后置,因郡治城下有泉,泉味如酒得名。《史记·大宛列传》:“西置酒泉郡,以隔绝胡与羌通之路。”治所在禄福县(今甘肃酒泉)。辖境相当今甘肃省河西走廊西部。一说初建郡于元鼎二、三年间(前115—前114年)或六年,辖境有今河西走廊全境。其后分武威、酒泉地置张掖、敦煌郡,其辖仅及今甘肃省疏勒河以东、高台县以西地区。
[3]间者:近来。
[4]鄯善:即鄯善国。汉西域三十六国之一。本名楼兰。元凤四年(前77年)改名鄯善,属西域都护府。都城在扞泥城(今新疆若羌县东北罗布泊西岸)。 敦煌:即敦煌郡。元鼎六年(前111年;一说元封四至五年,前107—前106年)分酒泉郡置,治所在敦煌县(今甘肃敦煌市西)。辖境相当今甘肃省疏勒河以西及玉门关以东地区。
[5]狼何:古族名。小月氏之一部。西汉宣帝时游牧于敦煌以西地区,与羌人关系密切。 羌中:秦汉时指羌族居住的地区,在今青海、西藏及四川西北部、甘肃西南部。 罕:即“汗”。又作克寒、黑韩、汗、合罕。北方游牧民族君主称号。相当于汉族之帝王,匈奴之单于。 幵(jiān):古代西北部落。为羌人部落之一。即幵羌。
[6]两府:亦作二府。汉代以丞相与御史为两府。
【译文】
不久,先零羌与其他各羌族部落率领二百多人解除相互间的仇恨、彼此交换人质、盟约发誓。汉宣帝听说后,以此询问赵充国。赵充国回答说:“羌人以前之所以容易被控制,是因为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首领,常常相互攻击,没有形成统一的势力。三十多年以前,西羌反叛朝廷,也是先解除相互间的仇恨、订立合约,然后再共同去进攻令居,与汉朝对抗,经过五六年才平定下来。匈奴数次引诱羌人,想和他们一起去攻打张掖郡和酒泉郡,让羌人在那里居住。近来,匈奴在西方受到挫败,他们又可能派遣使者到羌人那里联合诸部羌人。我担心羌人变乱无休止,并且还会与其他部族再次联合,应该事先做好准备。”一个多月之后,羌侯狼何果然派遣使者到匈奴去借兵,准备攻打鄯善国和敦煌郡,以断绝汉朝通往西域的道路。赵充国认为:“单凭狼何的势力不可能独自想出此计,我怀疑匈奴的使者已经到了羌中,先零、罕、幵等羌人部落才解开仇恨,订立盟约。他们等到秋天马匹肥壮的时候,必然发生变乱。应该派遣使臣去巡视边界防备情况,预先做好准备,要设法阻止羌人各部落解除仇恨,注意揭露他们的阴谋。”于是丞相、御史再次派遣义渠安国巡视羌人各部落,区分各部的善恶。
【原文】
神爵元年三月,义渠安国至羌中,召先零诸豪三十余人,以尤桀黠者皆斩之,纵兵击其种人,斩首千余级[1]。于是诸降羌及归义羌侯杨玉等怨怒,无所信乡,遂劫略小种,背畔犯塞,攻城邑,杀长吏[2]。安国以骑都尉将骑三千屯备羌,至浩亹,为虏所击,失亡车重、兵器甚众[3]。安国引还,至令居,以闻。
【注文】
[1]神爵:西汉宣帝刘询在位期间所用的年号,共计四年,即公元前61年至前58年。 桀(jié)黠(xiá):凶悍而狡猾。
[2]杨玉(?—前60年):西汉时先零羌首领,初附汉,被封为归义羌侯。宣帝时先零羌众起事,首领三十余人为汉光禄大夫义渠安国所杀。他叛亡出塞。后羌酋若零斩其首以降,余部复归汉。 乡:通“向”。
[3]浩亹(mén):即浩亹县。西汉置,属金城郡。治所在今甘肃永登县西南河桥镇。
【译文】
汉宣帝神爵元年(前61年),三月,义渠安国到达羌中,召集先零羌各部落首领三十多人,将其中最桀骜狡猾者全部斩首,又纵兵攻打其余的先零人,斩首一千余人。于是引起所有归降的羌人和归义羌侯杨玉等人的怨恨愤怒,不再相信汉朝,于是劫略弱小种族部落,背叛汉朝,攻打侵犯边塞城镇,杀死官吏。义渠安国以骑都尉身份带领骑兵三千防备羌人,到达浩亹,遭到羌人的猛烈攻击,伤亡惨重,车马辎重及兵器损失了很多。义渠安国引兵撤回,到达令居,上奏朝廷。
【原文】
时赵充国年七十余,上老之,使丙吉问:“谁可将者?”充国对曰:“无逾于老臣者矣。”上遣问焉,曰:“将军度羌虏何如?当用几人?”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遥度,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羌戎小夷,逆天背畔,灭亡不久。愿陛下以属老臣,勿以为忧。[1]”上笑曰:“诺。”乃大发兵诣金城。夏四月,遣充国将之,以击西羌。
【注文】
[1]金城:即金城县。西汉置,属金城郡。治所即今甘肃兰州市西北西固城。
【译文】
当时,赵充国已经七十多岁,汉宣帝认为他已经老了,派丙吉前去问他:“谁能担任大将出征羌人?”赵充国回答说:“没有谁比我老臣更合适了。”汉宣帝又派人去问他,说:“将军认为羌人的势力如何?需要派多少军队?”赵充国说:“百闻不如一见。行兵打仗难以预测,我愿赶到金城县,绘成地图,制定作战的方略。羌人为戎夷小种,逆天背叛,不久将会灭亡。请陛下交给老臣来办,不必担忧。”汉宣帝笑着说:“可以。”于是便调发大军前往金城。夏季四月,派赵充国率领金城部队,去攻打西羌。
【原文】
六月,赵充国至金城,须兵满万骑,欲渡河,恐为虏所遮,即夜遣三校衔枚先渡,渡辄营陈[1]。会明毕,遂以次尽渡。虏数十百骑来,出入军傍,充国曰:“吾士马新倦,不可驰逐。此皆骁骑难制,又恐其为诱兵也。击虏以殄灭为期,小利不足贪。[2]”令军勿击。遣骑候四望陿中无虏,夜,引兵上至落都,召诸校司马谓曰:“吾知羌虏不能为兵矣。使虏发数千人守杜四望陿中,兵岂得入哉![3]”
【注文】
[1]遮:阻遏;拦住。 衔枚:古代军队秘密行动时,让兵士口中横衔着枚(像筷子的东西),防止说话,以免敌人发觉。 陈(zhèn):通“阵”。
[2]殄(tiǎn)灭:灭绝。
[3]四望陿(xiá):即四望山。一作四望狭。在今青海海东市乐都区西三十里大峡口。 落都:即落都城,一作乐都城。即今青海海东市乐都区。 校:即校尉。官名。秦汉为统兵武官,略次于将军,高于都尉。出征时临时任命,领一校(营)兵,有司马、候等属官。亦或冠以名号,如横海校尉、轻骑校尉等。又有常设的专职校尉,依其具体职务冠以名号,如统领常备禁军的中垒、屯骑等北军诸校尉及西园八校尉,管理京畿的司隶校尉,管理京师门卫的城门校尉等,西汉秩二千石。 司马:官名。领兵武职。春秋至秦汉皆置为领兵官,或分左、右。汉代或称军司马、军假司马,辅佐校尉领营兵,校尉缺则代行其事;亦有单独领营者,称别部司马。皇宫诸门皆置,属卫尉。边郡亦置。
【译文】
汉宣帝神爵元年(前61年),六月,赵充国到了金城,等到聚集一万骑兵时,准备渡过黄河,担心遭羌人的阻击,便趁夜派三名校尉带兵悄无声息地先渡过河,渡河后安营布阵。等到天亮,大部队也依次全部渡过黄河。羌军约有数十上百的骑兵,在汉军左右出没,赵充国说:“我军兵马刚渡过河,还很疲乏,不可去追逐他们。这些都是骁勇善战的骑兵,难以降服,同时还要防备他们是敌人的诱兵。我们攻打羌敌目的是彻底消灭,不去贪求小利。”命令军队不准出击。派骑兵到四望狭侦察,发现狭中没有羌敌,夜间,赵充国又率军迅速穿过四望狭,到达落都城,召集诸校、司马说道:“我知道羌人不善于用兵。假如他们派数千人堵住四望狭,我们怎么能顺利到达呢!”
【原文】
充国常以远斥候为务,行必为战备,止必坚营壁,尤能持重,爱士卒,先计而后战[1]。遂西至西部都尉府,日飨军士,士皆欲为用[2]。虏数挑战,充国坚守。捕得生口,言羌豪相数责曰:“语汝无反。今天子遣赵将军来,年八九十矣,善为兵,今请欲壹斗而死,可得邪?”初,罕、幵豪靡当儿使弟雕库来告都尉曰:“先零欲反。”后数日,果反。雕库种人颇在先零中,都尉即留雕库为质。充国以为无罪,乃遣归告种豪:“大兵诛有罪者,明白自别,毋取并减。天子告诸羌人:犯法者能相捕斩,除罪,仍以功大小赐钱有差,又以其所捕妻子、财物尽与之。”充国计欲以威信招降罕、幵及劫略者,解散虏谋,徼其疲剧,乃击之[3]。
【注文】
[1]斥候:侦察;候望。也指侦察敌情的士兵。
[2]飨(xiǎnɡ):用酒食款待人。
[3]徼(jiāo):要,求。
【译文】
赵充国经常注意派侦察兵到远处巡察,行军时一定要做好作战的准备,安营时一定使营垒坚固,他尤其能保持稳重,爱护士兵,作战时一定先制定好计划,然后再投入战斗。于是他率军向西来到西部都尉府,每天都用丰盛的饮食犒劳将士,将士都争相效力。羌敌屡次挑战,赵充国都下令坚守。汉军从俘虏口中得知,羌人的部落首领都相互指责说:“告诉你不要反叛。现在天子派赵将军来了,赵将军已经八九十岁了,善于用兵,如今我们请求拼一死战,能办到吗?”最初,罕、幵羌人的部落首领靡当儿派他的弟弟雕库前来报告西部都尉说:“先零羌想反叛。”过了几天后,果然反叛了。雕库同族的许多人在先零羌中,西部都尉扣留雕库为人质。赵充国认为他没有罪,便将雕库放回去,让他转告羌人的部落首领说:“汉朝的大部队前来是杀有罪的人,你们要清楚地区别开,不要与有罪的人混在一起去死。天子要我转告各部羌人:犯法者如果能主动捕杀同伙,就免除罪刑,仍按功劳大小赐给金钱,还将捕杀之人的妻子儿女、财物全都给他。”赵充国的计划是想用威信招降罕、幵以及其他被先零羌劫持胁迫的羌人部落,瓦解羌人联合叛汉的阴谋,以求他们疲惫不堪时,再去攻打他们。
【原文】
时上已发内郡兵屯边者合六万人矣。酒泉太守辛武贤奏言:“郡兵皆屯备南山,北边空虚,势不可久。若至秋冬乃进兵,此虏在境外之册。今虏朝夕为寇,土地寒苦,汉马不耐冬,不如以七月上旬赍三十日粮,分兵出张掖、酒泉,合击罕、幵在鲜水上者。虽不能尽诛,但夺其畜产,虏其妻子,复引兵还。冬复击之,大兵仍出,虏必震坏。[1]”天子下其书充国,令议之。充国以为:“一马自负三十日食,为米二斛四斗,麦八斛,又有衣装、兵器,难以追逐。虏必商军进退,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随而深入,虏即据前险,守后阨,以绝粮道,必有伤危之忧,为夷狄笑,千载不可复。而武贤以为可夺其畜产,虏其妻子,此殆空言,非至计也。先零首为畔逆,它种劫略,故臣愚册,欲捐罕、幵暗昧之过,隐而勿章,先行先零之诛以震动之,宜悔过反善,因赦其罪,选择良吏知其俗者,拊循和辑。此全师保胜安边之册[2]。”
【注文】
[1]辛武贤(生卒年不详):西汉陇西狄道(今甘肃临洮)人。宣帝时任酒泉太守,奉命率郡兵与赵充国平定羌族起事,力主分兵并出张掖、酒泉,先破罕、幵,后图先零。不久拜破羌将军。后宣帝用充国计,先击先零,招抚罕、幵,罢兵屯田,遂罢归故官。后七年复为破羌将军,征乌孙至敦煌。病卒。 南山:即今甘肃祁连山。 赍(jī):怀抱着、带着。 鲜水:即今青海省东部的青海湖。亦叫鲜水海。
[2]斛(hú):量器名,也是容量单位。古代以十斗为一斛,南宋末年改为五斗。 阨(ài):险要的地方。 捐:除去,废除。 暗昧:愚昧,糊涂。 章:明显,显著。后作“彰”。 拊(fǔ)循:亦作“抚循”。安抚;抚慰。 和辑:和协,辑睦。
【译文】
这时,汉宣帝已经从内地各郡征发士兵六万人屯驻在西北边塞。酒泉太守辛武贤上奏说:“各郡士兵都屯驻在祁连山,而山的北部边地军力空虚,这种形势不能长久。如果等到秋冬季节再出兵,那是羌虏远在边境之外时所采取的策略。现在羌虏日夜都来侵扰,当地天气寒冷,汉军马匹耐不住这里的严冬,不如在七月上旬,携带三十天的口粮,分别从张掖、酒泉出兵,共同攻打鲜水岸上的罕羌和幵羌。虽然不能将他们全部击灭,但也能夺其畜产,虏其妻子儿女,然后撤兵回到原地。到冬天再出兵进攻,我们的大军反复出击,羌虏必然震惊惧怕。”汉宣帝将辛武贤的奏书交给赵充国,令他拿出意见。赵充国认为:“一匹马要驮负一名战士三十天的口食,就是米二斛四斗,麦八斛,还有衣装、兵器,难以快速追击敌人。羌虏一定会估计出我军的进退时间,稍稍引退,追逐水草,躲进山林。我军如随后深入,羌虏占据前面险要地带,扼守后面的通道,断绝我军粮道,必定会有伤亡危险的担忧,这将会受到夷狄之人的耻笑,这种耻辱千年也难挽回。而辛武贤认为可以夺取羌人的畜产,虏其妻子,这恐怕都是空话,不是上策。并且先零羌是反叛的祸首,其他部族都是被其胁迫,所以我认为,舍弃罕、幵羌人愚昧的过失,隐藏起来不再声扬,先讨伐先零,以震动羌人,让他们知道悔过从善,然后再赦免其罪刑,挑选了解他们风俗的优秀官吏,前去抚慰和协。这才是保全部队,获取胜利,保证边疆安定的良策。”
【原文】
天子下其书公卿,议者咸以为“先零兵盛,而负罕、幵之助,不先破罕、幵,则先零未可图也”。上乃拜侍中许延寿为强弩将军,即拜酒泉太守武贤为破羌将军,赐玺书嘉纳其册[1]。以书敕让充国曰:“今转输并起,百姓烦扰,将军将万余之众,不早及秋共水草之利,争其畜食,欲至冬,虏皆当畜食,多藏匿山中,依险阻,将军士寒,手足皲瘃,宁有利哉!将军不念中国之费,欲以岁数而胜敌,将军谁不乐此者。今诏破羌将军武贤等将兵,以七月击罕羌,将军其引兵并进,勿复有疑。[2]”
【注文】
[1]许延寿(?—53年):西汉昌邑(今山东巨野县东南)人。许广汉三弟,宣帝许皇后叔父。宣帝即位,任侍中光禄大夫。后封乐成侯。神爵元年(前61年),西羌反汉,被任为强弩将军,率兵辅助赵充国进伐西羌贵族,获胜,羌人降服。后任大司马车骑将军辅政。甘露元年(前53年)卒。
[2]让:责备,责问。 畜:积蓄,积聚。后作“蓄”。蓄积牛羊的草料。 皲(jūn)瘃(zhú):皮肤因寒冷干燥而开裂,或冻成疮。
【译文】
汉宣帝将赵充国的奏书交给公卿大臣们讨论,大家都认为“先零羌兵力强盛,又有罕羌和幵羌的帮助,如果不先攻破罕、幵羌人,先零羌也不能被击败”。汉宣帝于是便任命侍中许延寿为强弩将军,就地任命酒泉太守辛武贤为破羌将军,颁布诏书嘉奖辛武贤的出击策略。并写信责备赵充国说:“如今全国都在向前方运输粮草,百姓受到烦扰,将军率领一万多人,不趁早利用秋季水草繁茂的时候,去争得羌人的牲畜粮食,却要等到冬天,到那时羌虏都储备好牲畜粮草,藏匿在深山中,凭借险要,而将军和士兵遭受寒苦,手脚开裂,甚至冻成疮,对作战有利吗?将军不考虑国家的军用负担,想要拖延数年,取胜敌人,哪位将军不愿这样做呢!现在诏令破羌将军武贤等率兵,在七月攻打罕羌,将军所率部队和他一同出击,不要再迟疑了。”
【原文】
充国上书曰:“陛下前幸赐书,欲使人谕罕,以大军当至,汉不诛罕以解其谋。臣故遣幵豪雕库宣天子至德,罕、幵之属皆闻知明诏。今先零羌杨玉阻石山木,候便为寇,罕羌未有所犯,乃置先零,先击罕。释有罪,诛无辜,起壹难,就两害,诚非陛下本计也。臣闻兵法‘攻不足者守有余’,又曰‘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今罕羌欲为敦煌、酒泉寇,宜饬兵马,练战士,以须其至。坐得致敌之术,以逸击劳,取胜之道也。今恐二郡兵少,不足以守,而发之行攻,释致虏之术而从为虏所致之道,臣愚以为不便。先零羌虏欲为背畔,故与罕、幵解仇、结约,然其私心不能无恐汉兵至而罕、幵背之也。臣愚以为其计常欲先赴罕、幵之急,以坚其约。先击罕羌,先零必助之。今虏马肥,粮食方饶,击之恐不能伤害,适使先零得施德于罕羌,坚其约,合其党。虏交坚党,合精兵二万余人,迫胁诸小种,附著者稍众,莫须之属不轻得离也。如是,虏兵浸多,诛之用力数倍。臣恐国家忧累,由十年数,不二三岁而已。于臣之计,先诛先零已,则罕、幵之属不烦兵而服矣。先零已诛,而罕、幵不服,涉正月击之,得计之理,又其时也。以今进兵,诚不见其利。[1]”戊申,充国上奏。秋七月甲寅,玺书报,从充国计焉。
【注文】
[1]兵法:即《孙子兵法》。亦称《孙武兵法》《吴孙子兵法》。我国最早的兵书。春秋时代齐国孙武所著,共十三篇。孙武曾在吴国为将,有指挥战争的丰富经验。因此在书中对战争问题进行了较为细致、全面、深刻的论述,包含有朴素的辩证法思想。此书在世界上有极其深远的影响,古今中外许多政治家、军事家都从《孙子兵法》中汲取营养。历史上许多人都曾注释此书,现存宋本曹操、杜佑等《十一家注孙子兵法》。1972年,在山东银雀山西汉墓中,出土了写有《孙子兵法》的竹简,明确了此书的作者和成书时代。 须:等待。 莫须:古代西北部落。为羌人的一支。是羌人部落中较小者。汉代活动于今甘肃、青海一带。或为对于诸羌小部落的统称。 浸(jìn):逐渐。
【译文】
赵充国上书汉宣帝说:“陛下上次赐下诏书,准备派人劝谕罕羌,大军将要到来,但汉军并不是要诛伐罕羌,而是要瓦解羌人联合谋反的计划。所以我派幵部首领雕库去宣扬天子的盛德,罕羌和幵羌都听到皇上的诏令。先零羌杨玉占据山林险阻,并随时出山侵扰,而罕羌并没有侵犯行为,如今却要放弃有罪的先零,先去攻打无辜的罕羌。本来一个部族引起的灾祸,却给两个部族造成伤害,这并不是陛下的本意。我听《孙子兵法》上说‘进攻力量不足,用于防守还是有余的’,还说‘善于作战的人,能主动地支配敌人,而不是被动地被敌人支配’。现在罕羌想要侵犯敦煌、酒泉两郡,我们应该整顿兵马,训练士兵,等待敌人的到来。坐在那里,用诱敌之术,以逸击劳,这是歼灭敌人取得胜利的方法。现在担心敦煌、酒泉两郡的兵力少,防守力量不足,却要发兵进攻,放弃主动制服敌人的方法,而改用被敌人支配的战术,我认为不妥。先零羌想背叛汉朝廷,所以才与罕、幵解开怨仇,缔结盟约,然而其内心不能不担心汉军到来,罕、幵又要背叛他们。我认为先零羌的计划是想让罕、幵先受到我军的攻打,以坚固他们的联盟。如果先攻打罕羌,先零羌肯定会援助他们。现在,羌人马匹肥壮,粮食充足,攻打他们恐怕也不能造成伤害,恰好使先零羌施德于罕羌,巩固了盟约,其党羽更为团结。聚集精兵二万多人,迫胁其他各小种族部落,依附者逐渐增多,像莫须那样的小部落是不会轻易脱离开的。如果是这样,羌虏兵力逐渐增多,要讨伐他们,需要付出数倍的力量。我担心国家烦忧疲惫,取得最终胜利,需以十年计,而不只是二三年了。依臣的计划,先诛杀先零羌,则罕、幵之属不用烦劳军队就可顺服。先零羌被诛杀,如果罕羌和幵羌还不服,等到来年正月再发动进攻,不但计谋合理,而且也合时机。现在进兵,确实见不到有什么有利之处。”戊申(六月二十八日),赵充国奏报朝廷。秋季七月甲寅(初五日),汉宣帝颁布诏书,采纳了赵充国的计策。
【原文】
充国乃引兵至先零在所。虏久屯聚,懈弛,望见大军,弃车重,欲渡湟水,道阨陿,充国徐行驱之[1]。或曰:“逐利行迟。”充国曰:“此穷寇,不可迫也。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致死。”诸校皆曰:“善。”虏赴水溺死者数百,降及斩首五百余人,虏马牛羊十万余头,车四千余两。兵至罕地,令军毋燔聚落,刍牧田中。罕羌闻之,喜曰:“汉果不击我矣。”豪靡忘使人来言:“愿得还复故地[2]。”充国以闻,未报。靡忘来自归,充国赐饮食,遣还谕种人。护军以下皆争之,曰:“此反虏,不可擅遣[3]。”充国曰:“诸君但欲便文自营,非为公家忠计也。[4]”语未卒,玺书报,令靡忘以赎论。后罕竟不烦兵而下。
【注文】
[1]阨(ài)陿(xiá):阨,通“隘”,狭隘,险要;陿,通“狭”。险要狭窄。
[2]靡(mí)忘:汉宣帝时罕羌的首领。初反,后为赵充国召降,封为献牛君。
[3]护军:官名。军中监督官。秦代已置。陈胜起义后,以武臣为将军,邵骚为护军。刘邦曾以成平为护军都尉、护军中尉,皆临时设置,监督诸将,调节诸部关系。西汉或置为护军将军督领诸军,大司马、大将军及诸将军幕府常置护军都尉,监督诸部,有时亦单独率部征战,简称护军。大司马府所置护军都尉,哀帝时改名司寇,平帝元始元年(公元1年)更名护军,新莽及东汉诸将军幕府多置。
[4]便文:便,熟习。指因熟习法令条文而不加变通。
【译文】
赵充国便率军到了先零羌所在的地区。先零羌屯驻已久,防备松懈下来,突然见到汉军到来,丢弃车辆辎重,企图渡过湟水,道路狭窄,赵充国率军慢慢进逼,驱赶羌军。有人说:“追逐战利,行动迟缓不行。”赵充国说:“这是走投无路的穷寇,不可逼迫太急。缓慢追击,他们只顾逃跑,不会回头,逼迫太急则会回头拼命。”诸校官都说:“有道理。”羌敌争相渡湟水,掉入水中淹死的数百人,投降和被斩首的五百多人,缴获羌敌的马、牛、羊十万多头,车四千多辆。汉军到了罕地,赵充国命令军队不得焚烧羌人的村落,不得在田地里牧马。罕羌听说后,高兴地说:“汉军果然不攻击我们。”罕羌的首领靡忘派人前来对赵充国说:“我们希望能回到原来的地方。”赵充国上报朝廷,还没得到回音。靡忘亲自前来归降,赵充国设宴招待他,派他回去劝谕他的族人。护军及以下的军官们都说:“靡忘是反叛的羌贼,不可擅自放他回去。”赵充国说:“诸位这样说只为自己营利,而不替国家长久之计考虑。”话未说完,诏书到了,命令靡忘将功赎罪。后来罕羌终于不用兵就平定下来。
【原文】
上诏破羌、强弩将军诣屯所,以十二月与充国合,进击先零。时羌降者万余人矣,充国度其必坏,欲罢骑兵,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会得进兵玺书,充国子中郎将卬惧,使客谏充国曰:“诚令兵出,破军杀将,以倾国家,将军守之可也。即利与病,又何足争。一旦不合上意,遣绣衣来责将军,将军之身不能自保,何国家之安[1]。”充国叹曰:“是何言之不忠也。本用吾言,羌虏得至是邪?往者举可先行羌者,吾举辛武贤,丞相、御史复白遣义渠安国,竟沮败羌。金城、湟中谷斛八钱,吾谓耿中丞:‘籴三百万斛谷,羌人不敢动矣。’耿中丞请籴百万斛,乃得四十万斛耳;义渠再使,且费其半。失此二册,羌人致敢为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是既然矣。今兵久不决,四夷卒有动摇,相因而起,虽有知者不能善其后,羌独足忧邪!吾固以死守之,明主可为忠言。[2]”
【注文】
[1]卬(ánɡ):即赵卬(生卒年不详)。赵充国之子。神爵元年(前61年),以右曹中郎将率兵从其父击先零羌。后与破羌将军辛武贤结怨,武贤遂上书告其泄省中语。坐法下吏,自杀。 绣衣:(汉)侍御史绣衣直指省称。临时派遣。其职为率部讨奸治猾。
[2]沮(jǔ)败:败坏,挫败。 耿:即耿寿昌(生卒年不详)。西汉人。宣帝时为大司农中丞。五凤年间,建议籴三辅、弘农、河东、上党、太原郡谷供应京师,以省关东转漕。又请增海租三倍。宣帝皆从其议。复建议边郡皆置常平仓,谷贱时增其价而籴,谷贵时减价而粜。以此赐爵关内侯。精通数学,曾删补《九章算术》;又以铜铸浑天仪观测天象,著有《月行帛图》二百三十二卷,《月行图》二卷,今佚。 中丞:御史中丞的简称。 籴(dí):买进粮食。
【译文】
汉宣帝下诏书命破羌将军辛武贤、强弩将军许延寿率军到赵充国屯兵的地方,准备在十二月与赵充国会合,进攻先零羌。当时,羌人已有一万多人投降,赵充国估计先零羌一定会失败,准备撤回骑兵,留下步兵屯田戍卫,等待先零羌败亡。奏书已写好,还未上奏,恰好这时汉宣帝命令进兵的诏书到了,赵充国的儿子中郎将赵卬担心,便派人劝赵充国说:“如果这次出兵,会造成损兵折将,国家倾危,将军坚持防守不出兵是可以的。如果只是利与弊的选择,又何必去争执。一旦不合皇上的旨意,派御史前来指责将军,将军本身不能自保,又怎能谈到国家的安全。”赵充国感叹地说:“为什么说这些不忠的话。假如原来就采纳我的建议,羌虏能反叛到这种程度吗?以前推举先到羌地巡行的使者,我举荐辛武贤,丞相、御史又坚持派义渠安国,义渠安国去了,竟坏了大事。金城、湟中地区的谷价每斛才八钱时,我建议司农中丞耿寿昌:‘我们只要购买三百万斛谷储备起来,羌人便不敢发动反叛。’而耿寿昌只请求购买一百万斛,实际上只储备了四十万斛;义渠安国再次出使,又耗费了一半。两项计策都失去了,因此羌人才敢叛逆。俗话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讲的就是这个理儿。如今战事久拖不决,如果四方蛮夷突然出现变动,相继起来谋反,即使再聪明有才智的人也难以收拾,到那时,担忧的岂止是羌人呢!所以我要誓死坚持自己的意见,相信圣明的君主会知道我的一片忠心。”
【原文】
遂上屯田奏曰:“臣所将吏士、马牛食所用粮谷、茭藁,调度甚广,难久不解,傜役不息,恐生他变,为明主忧,诚非素定庙胜之册[1]。且羌易以计破,难用兵碎也,故臣愚心以为击之不便。计度临羌东至浩亹,羌虏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垦,可二千顷以上,其间邮亭多坏败者[2]。臣前部士入山伐材木六万余枚,在水次[3]。臣愿罢骑兵,留步兵万二百八十一人,分屯要害处,冰解漕下,缮乡亭,浚沟渠,治湟陿以西道桥七十所,令可至鲜水左右[4]。田事出,赋人二十亩。至四月草生,发郡骑及属国胡骑各千,就草为田者游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积畜,省大费。今大司农所转谷至者,足支万人一岁食,谨上田处及器用簿。”
【注文】
[1]茭(jiāo):喂牲口的干草。 藁(ɡǎo):亦作“藳”。同“稿”。稻、麦等的秆。 庙胜:庙,王宫的前殿。在朝廷上谋划而胜敌。 傜:同“徭”。劳役。
[2]临羌:即临羌县。西汉宣帝置。治所在今青海湟源县东南。西汉赵充国经营湟中,曾屯田于此。
[3]次:近旁。
[4]湟陿:地名。即今青海平安县西峡口乡峡口山。 鲜水:汉金城郡金城县罕羌所处之地。
【译文】
于是赵充国上书主张屯田,奏章说:“我所率领的官兵及马牛需要大量的粮食、干草,都需从各地征调,羌人的反叛长久不能解除,徭役不能止息,恐怕会发生其他祸端,我为陛下担忧,这肯定不是安定国家的上策。况且,羌人容易以计策攻破,难以用兵力粉碎,所以我认为以兵力进攻不是上策,根据估算从临羌东到浩亹,羌人原有的耕地和无主的荒地,以及民众还未开垦的荒地,约在二千顷以上,其间的驿站邮亭多数已被破坏。我以前曾派士兵入山砍伐六万余棵木材,存放在湟水边上。我请求撤除骑兵,留步兵一万二百八十一人,分别屯驻在要害之处,等到冰雪融化后,顺水而下运输木材,修缮乡间的驿站邮亭,疏浚沟渠,在湟陿以西修建桥梁七十处,使道路通到鲜水附近。到了春天,每名屯田兵分得二十亩土地。至四月春草生长起来后,征调本郡的骑兵和附属国的胡人骑兵各一千人,到草地为屯田者巡逻,充当警卫,所收获的粮食运进金城郡,增加积畜,节省国家大量的军费开支。现在大司农转运来的粮食,足够一万屯田士兵一年食用,谨呈上屯田区划及所需农具的清册。”
【原文】
上报曰:“即如将军之计,虏当何时伏诛?兵当何时得决?敦计其便,复奏。”
【译文】
汉宣帝下诏书询问赵充国说:“如果按照将军的计策,羌人该何时降服?战事何时能结束?你认真考虑后拿出方案,然后再上奏。”
【原文】
充国上状曰:“臣闻帝王之兵,以全取胜,是以贵谋而贱战。‘百战而百胜,非善之善者也,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蛮夷习俗虽殊于礼义之国,然其欲避害就利,爱亲戚,畏死亡,一也。今虏亡其美地荐草,愁于寄托,远遁,骨肉心离,人有畔志[1]。而明主班师罢兵,万人留田,顺天时,因地利,以待可胜之虏,虽未即伏辜,兵决可期月而望[2]。羌虏瓦解,前后降者万七百余人,及受言去者凡七十辈,此坐支解羌虏之具也。臣谨条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步兵九校、吏士万人留屯,以为武备,因田致谷,威德并行,一也。又因排折羌虏,令不得归肥饶之地,贫破其众,以成羌虏相畔之渐,二也。居民得并田作,不失农业,三也。军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岁,罢骑兵以省大费,四也。至春,省甲士卒,循河、湟漕谷至临羌,以示羌虏,扬威武,传世折冲之具,五也[3]。以闲暇时,下先所伐材,缮治邮亭,充入金城,六也。兵出,乘危徼幸;不出,令反畔之虏窜于风寒之地,离霜露、疾疫、瘃墯之患,坐得必胜之道,七也[4]。无经阻、远追、死伤之害,八也。内不损威武之重,外不令虏得乘间之势,九也。又无惊动河南大幵,使生他变之忧,十也。治湟陿中道桥,令可至鲜水以制西域,伸威千里,从枕席上过师,十一也[5]。大费既省,繇役豫息,以戒不虞,十二也[6]。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唯明诏采择。”
【注文】
[1]荐:牧草。
[2]伏辜:伏,犹“服”。辜,罪,罪过。服罪。 期月:一整年。
[3]折冲:冲,即冲车,古代战车的一种。使敌军的战车后撤,克敌制胜。
[4]瘃(zhú)墯(duò):手指冻坏而掉落。
[5]西域:泛指玉门关、阳关以西广大地域。有广、狭二义:狭义指今敦煌以西至新疆全区;广义则包括亚洲中西部、印度半岛、北非及东欧部分地区。两者范围因中国历代中原王朝军事政治力量西及的程度不同而异。汉时西域范围包括天山南北部及中亚。西汉宣帝时设西域都护府。
[6]不虞:出乎意料之事。
【译文】
赵充国详细奏报说:“老臣听说,帝王的军队,应当既使全军不受损失又能获取胜利,所以重视谋略而轻视攻战。‘百战而百胜,并不是最好的战略,所以应该先使自己处于不败之地,然后再等待战胜敌人的机会。’蛮夷人的习俗虽与礼义之国不同,然而也希望能躲避灾难,获取利益,爱护亲人,畏惧死亡,都和我们是一样的。现在羌人失去了肥美的土地和茂盛的牧地,逃到远方的荒山野岭中,正为自己栖身之地发愁,骨肉之亲离心离德,人人产生背叛的想法。而就在这时陛下命令撤回大军,留下万人屯田,顺应天时,运用地利,等待可以战胜羌敌的机会,虽然他们还没有立即降服,却可望在一年之内战事结束。目前羌虏正在被逐渐瓦解之中,前后已投降的达一万七百多人,被放回去劝降的有七十批,这些人都成为我们瓦解羌人的有力工具。我谨分条陈述不出兵而留士兵屯田的十二项有利之处:步兵的九位指挥官和万名官兵留下屯田,作为军备,以土地生产粮食,威德并行,此其一。又因屯田排斥羌人,使他们不得再回到肥沃的土地上,陷入贫困破产的境地,促成羌人逐渐相互背叛趋于瓦解的趋势,此其二。使当地的居民能一起耕作,不失农时,此其三。军马一个月的饲料,能维持屯田士兵一年的口粮,撤回骑兵可以节省大量的军费,为国家减轻了负担,此其四。到了春季,调集部分士卒,顺黄河与湟水将谷物运到临羌,向羌人展示实力,以宣扬我军的武威,这是传给后世御敌的资本,此其五。利用闲暇时间,运回先前砍伐的木材,修缮邮亭,充实金城郡,此其六。如果现在出兵,是冒着败亡的危险,侥幸去求取胜利;假如暂不出兵,可以使反叛的羌人流窜于风寒雪地之中,遭受霜露、疾病瘟疫、冻伤的侵袭,这是我们坐等必胜的策略,此其七。不出击,可免遭险阻、深入追击、死亡创伤的损害,此其八。对内使朝廷的威严不受损害,对外不给羌人以可乘之机,此其九。又不去惊动黄河以南的幵羌人部落,使其产生变故而增加陛下的忧虑,此其十。修建湟狭中的道路和桥梁,使道路通到鲜水,以控制西域,使国威扬至千里之外,也使军队从此经过如同从枕席经过一样安全,此其十一。庞大的军费得以节省,不再征发民众的徭役,可以防止其他意想不到的变故,此其十二。留兵屯田得到这十二项便利,出兵攻击则会失去这十二项便利,请陛下英明选择。”
【原文】
上复赐报曰:“兵决可期月而望者,谓今冬邪?谓何时也?将军独不计虏闻兵颇罢,且丁壮相聚,攻扰田者及道上屯兵,复杀略人民,将何以止之?将军熟计复奏。[1]”
【注文】
[1]罢(pí):通“疲”。 且:将要。
【译文】
汉宣帝再次下诏说:“你说战事可望在一年之中结束,说的是今年冬季吗?还是什么时候?将军难道不考虑羌人听说我们的军队非常疲劳,将要聚集精兵,攻打骚扰我屯田的士兵及沿途要道的守军,再次烧杀掳掠百姓,到那时,我们该如何制止?请将军深思熟虑后再上奏。”
【原文】
充国[复]奏曰:“臣闻兵以计为本,故多算胜少算。先零羌精兵,今余不过七八千人,失地远客分散,饥冻畔还者不绝。臣愚以为虏破坏可日月冀,远在来春,故曰兵决可期月而望。窃见北边自敦煌至辽东万一千五百余里,乘塞列地有吏卒数千人,虏数以大众攻之而不能害[1]。今骑兵虽罢,虏见屯田之士精兵万人,从今尽三月,虏马羸瘦,必不敢捐其妻子于他种中,远涉河山而来为寇,亦不敢将其累重,还归故地[2]。是臣之愚计所以度虏且必瓦解其处,不战而自破之册也。至于虏小寇盗,时杀人民,其原未可卒禁[3]。臣闻战不必胜,不苟接刃;攻不必取,不苟劳众。诚令兵出,虽不能灭先零,但能令虏绝不为小寇,则出兵可也。即今同是,而释坐胜之道,从乘危之势,往终不见利,空内自罢敝,贬重而自损,非所以示蛮夷也。又大兵一出,还不可复留,湟中亦未可空,如是,徭役复更发也,臣愚以为不便。臣窃自惟念,奉诏出塞,引军远击,穷天子之精兵,散车甲于山野,虽无尺寸之功,偷得避嫌之便,而无后咎余责,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
【注文】
[1]辽东:地区名。泛指今辽宁辽河以东地区。或通称今辽宁省。 乘(chénɡ):防守。
[2]羸(léi):瘦弱。 捐:舍弃。 累(lèi)重:指家口和财物。
[3]卒(cù):同“猝”。突然。
【译文】
赵充国再次上奏说:“我听说用兵以计谋为根本,所以多算胜于少算。先零羌的精兵,如今剩下的不过七八千人,他们失去原有的土地,逃向远离家乡的地方,挨饿受冻,叛逃回来的络绎不绝。我认为羌人溃败灭亡的时间指日可待,最迟在明年的春天,所以说可望在一年内结束战事。我私下看到北部边疆自敦煌至辽东长达一万一千五百多里,驻守边塞的官兵有数千人,敌人数次以重兵攻击都不能伤害他们。现在骑兵虽然撤回,可是羌人见屯田的军队依然有精兵万人,从现在起,到三月底,羌人的马匹处在瘦弱期,他们一定不会将妻子儿女留在其他部族,而长途跋涉来攻打我们,更不敢带着妻子儿女与家畜返回故地。这正是我预计羌人必然土崩瓦解,不攻自破的根据。至于羌人小规模的侵扰抢掠,有时会杀伤百姓,这本来就无法马上禁绝。我听说打仗没有必胜的把握,就不能轻易地与敌人短兵相接;进攻没有必胜的把握,就不能轻率地劳伤民众。如果出兵进攻,虽然不能灭亡先零羌,但也能禁绝小规模的扰掠活动,这样可以出兵。如果今天不能禁绝扰掠活动,却放弃坐等胜利的机会,而去面临危险的形势,最终得不到好处,却白白地使自己内部疲惫不堪,贬低损耗自身,这就不是用来向蛮夷显示威严的做法。再者大军兵一出动,返回时人人都思归,很难再让他们留守,而湟中也不能无人防守,如果是这样,徭役又再次兴起,臣认为这样做没有益处。我暗自思量,假如奉命出塞,率军远征袭击羌人,用尽天子的精兵,把车辆、甲胄散落在山野当中,即使不立尺寸之功,也能避开抗旨不遵的嫌疑,过后还不追究责任,但是那样做,是臣对陛下的不忠,不会给圣上和国家带来幸福。”
【原文】
充国奏每上,辄下公卿议臣。初是充国计者什三,中什五,最后什八。有诏诘前言不便者,皆顿首服。魏相曰:“臣愚不习兵事利害。后将军数画军册,其言常是,臣任其计可必用也。”上于是报充国,嘉纳之。亦以破羌、强弩将军数言当击,于是两从其计,诏两将军与中郎将卬出击[1]。强弩出降四千余人,破羌斩首二千级,中郎将卬斩首降者亦二千余级,而充国所降复得五千余人。诏罢兵,独充国留屯田。
【注文】
[1]强弩将军:官名。西汉元朔五年(前124年)置,以李沮任之,统兵伐匈奴。两汉为杂号将军,省置无常。
【译文】
赵充国每次呈上奏书,汉宣帝都交给公卿大臣们讨论。最初,认为赵充国计策正确的人只有十分之三,后逐渐增加到十分之五,最后达到十分之八。汉宣帝责问开始反对赵充国意见的人,他们都叩首承认自己原来的意见不对。丞相魏相说:“我不熟悉军事上的利害关系。后将军赵充国多次筹划军事策略,他的意见常常是正确的,臣相信他的计划一定能成功。”于是汉宣帝颁布诏书称赞赵充国,嘉勉并采纳了他的计划。同时又因为破羌将军辛武贤与强弩将军许延寿多次提出应当进击羌人,所以他们的建议也得到批准及采纳,命令两将军与中郎将赵卬出击羌人。结果许延寿俘虏四千多人,辛武贤斩首二千级,中郎将赵卬斩首及俘虏也达二千多人,赵充国又招降了五千多人。汉宣帝下诏书撤军,只有赵充国留在当地负责屯田。
【原文】
二年夏五月,赵充国奏言:“羌本可五万人军,凡斩首七千六百级,降者三万一千二百人,溺河湟、饥饿死者五六千人,定计遗脱与煎巩、黄羝俱亡者不过四千人。羌靡忘等自诡必得,请罢屯兵。[1]”奏可。充国振旅而还[2]。所善浩星赐迎说充国曰:“众人皆以破羌、强弩出击,多斩首、生降,虏以破坏。然有识者以为虏势穷困,兵虽不出,必自服矣。将军即见,宜归功于二将军出击,非愚臣所及。如此,将军计未失也。[3]”充国曰:“吾年老矣,爵位已极,岂嫌伐一时事以欺明主哉!兵势,国之大事,当为后法。老臣不以余命,壹为陛下明言兵之利害,卒死,谁当复言之者。”卒以其意对。上然其计,罢遣辛武贤归酒泉太守官,充国复为后将军。
【注文】
[1]定计:以定数计算。 煎巩:古代西北部落。汉代时活动于今甘肃南部至青海东部地区。曾被汉将赵充国击败。 黄羝(dī):羌部部落之一。
[2]振旅:犹整军。
[3]浩星赐(生卒年不详):赵充国友人。神爵二年(前60年),赵充国罢屯还朝,前去规劝充国朝见汉宣帝时,应当将破羌归功于破羌将军辛武贤与强弩将军许延寿,以迎合群臣。被充国所拒绝。
【译文】
汉宣帝神爵二年(前60年),夏季,五月,赵充国奏报:“先零羌原有民众和军队约五万人,被斩首七千六百人,投降三万一千二百人,被黄河、湟水淹死及饿死的有五六千人,以定数计算跟着煎巩、黄羝部落逃跑的不过四千人。已归降的罕羌首领靡忘保证规劝这些人回来归降,所以我请求将屯田兵撤回。”汉宣帝同意。赵充国整顿队伍班师归来。赵充国的好友浩星赐前去迎接赵充国对他说:“大家认为是破羌将军辛武贤与强弩将军许延寿率军出击,斩杀、俘虏了很多羌人,才使羌人败亡。然而有见识的人认为羌人已经走投无路,即使不出兵攻击,也必然会自行投降。将军见到皇上时,应将功劳归于辛武贤和许延寿两位将军的出击,你不能与他们相比。这样做将军并没有什么损失。”赵充国说:“我年岁大了,爵位也已经到头了,岂能为避开嫌疑担心别人说我夸耀一时的功劳而欺骗皇上!用兵的策略是国家的大事,应当为后人树立榜样。老臣我不惜余生,要向皇上说明用兵的利害关系,一旦我去世,谁还能向皇上说明这些真实情况呢。”赵充国终究按着自己的想法向汉宣帝奏明。汉宣帝理解了他的策略,于是罢免了辛武贤的破羌将军,令他仍回酒泉郡任太守,赵充国恢复后将军的职务。
【原文】
秋,羌若零、离留、且种、儿库共斩先零大豪犹非、杨玉首,及诸豪弟泽、阳雕、良儿、靡忘皆帅煎巩、黄羝之属四千余人降[1]。汉封若零、弟泽二人为帅众王,余皆为侯、为君。初置金城属国,以处降羌。诏举可护羌校尉者[2]。时充国病,四府举辛武贤小弟汤[3]。充国遽起,奏:“汤使酒,不可典蛮夷,不如汤兄临众。[4]”时汤已拜受节,有诏更用临众。后临众病免,五府复举汤。汤数醉酗羌人,羌人反畔,卒如充国之言。辛武贤深恨充国,上书告中郎将卬泄省中语,下吏,自杀。
【注文】
[1]若零(生卒年不详):汉宣帝时羌人的部落首领。因杀先零羌的部落首领犹非、杨玉,率四千余人降汉,封为帅众王。 离留(生卒年不详):汉宣帝时羌人的部落首领。因杀先零羌的部落首领犹非、杨玉,率四千余人降汉,封为侯。 且种(生卒年不详):汉宣帝时羌人的部落首领。因杀先零羌的部落首领犹非、杨玉,率四千余人降汉,封为侯。 儿库(生卒年不详):汉宣帝时羌人的部落首领。因杀先零羌的部落首领犹非、杨玉,率四千余人降汉,封为君。 犹非(生卒年不详):汉宣帝时先零羌的部落酋长。曾起兵反汉。后为降汉羌人所杀。 弟泽(生卒年不详):汉宣帝时羌人的部落首领。因率四千余人降汉,封为帅众王。 阳雕(生卒年不详):汉宣帝时羌人的部落首领。因率四千余人降汉,封为言兵侯。 良儿(生卒年不详):汉宣帝时羌人的部落首领。因率四千余人降汉,封为君。
[2]护羌校尉:官名。掌羌族事务。汉武帝因先零羌等与匈奴相结攻扰边郡,遣将军李息等将兵十万人击平之。遂置护羌校尉,持节统领。宣帝神爵中置金城属国以处降羌,又以护羌校尉领护之。新莽时罢。
[3]汤:即辛汤(生卒年不详)。辛武贤之弟。汉宣帝时为护羌校尉。性好酒,常因酒醉欺凌羌人。
[4]遽(jù):急、仓促。 临众:即辛临众(生卒年不详)。辛武贤之弟。汉宣帝神爵元年(前61年),以校尉从赵充国击先零羌,奉令安抚众羌。后为护羌校尉,不久病免。
【译文】
秋季,羌人若零、离留、且种、儿库等部落首领共同将先零羌的首领犹非、杨玉斩杀,羌人弟泽、阳雕、良儿、靡忘等各部落首领分别率领煎巩、黄羝所属的四千余人前来归降。汉宣帝封若零、弟泽二人为帅众王,其他人都分别被封为侯或君的爵位。始设金城属国,用来安置归降的羌人。汉宣帝下诏推举可以担任护羌校尉的人选。当时赵充国正在生病,丞相、御史、车骑将军、前将军四府都举荐辛武贤的小弟弟辛汤。赵充国听到消息后,急忙起来上奏汉宣帝说:“辛汤酗酒任性,不适合负责蛮夷的事务,不如让辛汤的哥哥辛临众担任此职。”当时辛汤已经被任命并接受了符节,汉宣帝又下诏书改任辛临众。后来辛临众因生病而免职,丞相、御史、车骑将军、前将军、后将军五府再次举荐辛汤。辛汤任护羌校尉后,多次醉酒虐待羌人,引起羌人的反叛,确实像赵充国预料的那样。辛武贤深恨赵充国,上书朝廷,状告赵充国之子中郎将赵卬泄露中枢机密,赵卬被捕入狱,自杀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