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大有卦第十四-䷍乾下离上·卦意今鉴·顺天休命满而不溢》解读
“大有”从本意上来讲,是指“大丰收”,象征人生建功立业或道德学问的圆满结果。
本卦从各个角度阐述了如何获得、获得之后如何保持的原则:互不侵害是获得的基本前提;取得人民的信任和倚重,是获得以后向纵深发展的必需;取得领导的宠信,是巩固获得的必要条件;拥有相当权势和地位之后,不可恃才、恃权自傲,踌躇满志、得意忘形;应该礼贤下士,谦虚谨慎,自我抑制,以诚信沟通上下,树立威信维护秩序,做到满而不溢,人人心悦诚服。如此,则“大有”常驻,诚如老子所言:“大盈若冲,其用无穷。”
这种原则和思想,分明是一种显而易见的政治智慧。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事业不“大有”,并且一直保持这种状况。然而,倘若不能接受“大有”卦的思想方式,并且用以指导自己的行为,则难免满而则溢,以致江河日下,不可收拾。
在这方面,唐玄宗的千古功过,可作为一个生动的例解。在唐玄宗统治前期,我国封建社会达到了全盛时期,出现了“开元盛世”的局面,但在这盛世内部,却也孕育了看不见的社会危机。
在唐玄宗后期,相继掌握宰相实权的李林甫和杨国忠都是奸邪佞人。李林甫妒贤嫉能,凡是有才能的官员,他都设计除去,很少有人能逃脱他的圈套。他为了闭塞玄宗的视听,自专大权,召集谏官说:“今明主在上,臣将顺之不暇,乌用多言!诸君不见立仗马乎?食三品料,一鸣辄斥去,悔之何及!”从此谁也不敢再进谏。杨国忠是杨贵妃的本家哥哥,胆子比李林甫更大。他除做宰相外,还兼领四十余职,整天发号施令,胡乱处理政事,因此,唐朝的政治越来越黑暗。
玄宗后期,边镇军事力量不断扩大,使唐朝的军事形势由原来的“内重外轻”逐渐变成“外重内轻”。这个变化,一方面由于唐玄宗穷兵黩武,喜立边功,另一方面与府兵制瓦解也有密切的关联。
随着均田制的逐渐解体,百姓占有的土地越来越少,生活尚难维持,沉重的兵役就更无力负担了,募兵制日益盛行。到开元年间,募兵制基本上代替了府兵制,精兵猛将都聚集在边镇。掌握边镇武力的官员——节度使不仅领兵,而且还把本地的民政、财赋等权力抓到手里,他们“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既有其兵甲,又有其财赋”,很快发展成为强大的地方割据力量。
公元755年,身兼三镇节度使的安禄山在范阳发动叛乱,揭开了唐后期统一势力和地方割据势力长期斗争的序幕。
安禄山在洛阳登上皇帝宝座,国号“大燕”。不久,安禄山攻潼关,唐将哥舒翰兵败。接着,安禄山又逼长安。由于潼关失守,长安乱作一团,官僚地主纷纷逃避山林,皇营里的嫔妃、太监也都哭叫着四散逃奔,唐玄宗也只好带着杨贵妃、杨国忠和一些大臣出走四川,行至马嵬驿,禁军士兵哗变,杀死杨国忠,强迫唐玄宗赐死了杨贵妃。
唐朝用了八年时间才平定了“安史之乱”,但从此繁盛的唐朝走向了衰落,而导演“开元盛世”与“安史之乱”的都是唐玄宗本人。他作为一个国家的最高领导者,在取得“大有”的成就之后,没有做到顺天休命,而是以完全背离“大有”精神的方式行事。结果,硬是使一个好端端的局面弄得乱成一团糟。
实际上,“大有”卦的爻辞所给予的训示,是无比清楚的,如“九三:公用享于天子,小人弗克。”“九四:匪其彭,无咎。”它们给身处于各种位置的领导者均指出了“雷区”的所在,遗憾的是,身处其境的人往往被某种自以为是的意识蒙住头脑和眼睛。如中唐初期的宦官头子李辅国,因为曾是唐肃宗的心腹亲信,结党宫闱,飞扬跋扈,专政擅权,其气焰甚为嚣张。肃宗驾崩后,儿子代宗继位,他公然对皇帝说:“大家(指唐代宗)但坐宫中,外事听老奴处决。”意思很明确,要求皇帝安于傀儡的地位,以便于他的玩弄。完全达到肆无忌惮的地步,势凌人君,终于落得流岭南赐死的下场。这虽是后话,但近君则声势不宜太盛是事物的发展规律,古时如此,现代社会亦然。所以爻辞一再告诫“匪其彭”,以防“大有”而过盛,是有道理的。
其实,人的一生都是处于某种形势和位置之中,它们既体现人的现时状态,也能决定人未来的走向和结果。作为领导者,如能参透“大有”之深义,做到顺天休命,则能大而恒有,满而不溢。三国时蜀汉丞相诸葛亮,曾上表后主刘禅曰:“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弟衣食,自有余饶。至于臣在外任,无别调度,随身衣食,悉仰于官,不别治生,以长尺寸。若臣死之日,不使内有余帛,外有赢财,以负陛下。”卒后果然“如其所言”。从物质财富看,薄田十余顷,作为公侯丞相,并非“大有”;但从另一角度来看,诸葛亮鞠躬尽瘁,忠心国家,名垂青史,妇孺皆知,这岂不是另一种更其丰硕的“大有”?其实所谓“大有”,更应该看成是人的一种自在的生命状态。无论为官还是做人,能够达到这一境界,相信他的人生事业永远会葆有令人羡慕的“大有”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