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缚山魈》原文、注释、赏析

缚山魈

【原文】

湖州孙叶飞先生，掌教云南，素豪于饮。中秋夕，招诸生饮于乐志堂，月色大明。忽几上有声，如大石崩压之状。正愕视间①，门外有怪，头戴红纬帽，黑瘦如猴，颈下绿毛茸茸然，以一足跳跃而至。见诸客方饮，大笑去，声如裂竹。人皆指为山魈②，不敢近前。伺其所往，则闯入右首厨房。厨者醉卧床上，山魈揭帐视之，又笑不止。众大呼，厨人惊醒，见怪，即持木棍殴击，山魈亦伸臂作攫搏状。厨夫素勇，手抱怪腰，同滚地上。众人各持刀棍来助，斫之不入，棍击良久，渐渐缩小，面目模糊，变一肉团。乃以绳捆于柱，拟天明将投之江。至鸡鸣时，又复几上有极大声响。急往视之，怪已不见。地上遗纬帽一顶③，乃书院生徒朱某之物，方知院中秀才往往失帽，皆此怪所窃。而此怪好戴纬帽，亦不可解。

【注释】

①愕（è）：惊愕，惊奇。

②山魈（xiāo）：古代传说中是山里的独脚鬼怪。

③纬帽：清代的一种凉帽，无帽檐。

【译文】

湖州人孙叶飞先生，在云南做教官，平日酒量很大。中秋节的晚上，月色明亮，他叫来班级的学生，在乐志堂饮酒赏月。忽然，听见旁边的茶几发出一声巨响，好像巨大的石块砸在上面。众人正在惊奇地察看时，只见门外有个妖怪，头戴红草帽，又黑又瘦地像只猴子，脖子下长着绵密的绿毛，用一只脚跳跃进屋来。妖怪看见众人正在喝酒，就大笑着离开了，笑声如同竹子裂开时的响声。众人都说这妖怪是山魈，没有一人敢靠近它，偷偷跟踪观察妖怪的去处，看见它走进了右边的厨房。厨师喝醉酒了，在床上沉沉入睡，山魈把他的帐子揭开，看着他笑个不停。众人在房外大声呼喊，厨师被惊醒了，睁眼看见妖怪，拿起木棍就打，山魈也伸出双臂搏斗。这厨师胆子很大，双手把山魈的腰紧紧抱住，在地上滚斗。大家纷纷拿着刀和棍前来相助，可怪物不怕刀砍。于是用棍棒打了很长时间，怪物的身子才渐渐缩小，面部五官也模糊不清，最后变成一个肉团。众人就用绳子将怪物捆在屋子的柱子上，打算到天亮后把它投进河里。在天快亮鸡叫之时，众人又听见茶几发出一声巨响，众人赶忙起床观察情形，不料那怪物不见了，地上仅留下一顶草帽，经查问，这帽子原来是书院里学生朱某的。这时众人才明白，平日书院里常常有秀才丢失帽子，都是这个怪物偷的。可山魈这种怪物如此爱戴草帽，一直让人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