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江秀才寄话》原文、注释、赏析

江秀才寄话

【原文】

婺源江秀才①，号慎修，名永，能制奇器：取猪尿脬置黄豆，以气吹满，而缚其口，豆浮正中。益信地如鸡子黄之说②。有愿为弟子者，便令先对此胞坐视七日，不厌不倦，方可教也。家中耕田，悉用木牛。行城外，骑一木驴，不食不鸣，人以为妖。笑曰：“此武侯成法，不过中用机关耳，非妖也。”置一竹筒，中用玻璃为盖，有钥开之，开则向筒说数千言，言毕即闭。传千里内，人开筒侧耳，其音宛在，如面谈也；过千里，则音渐渐散不全矣。忽一日，自投于水，乡人惊救之，半溺而起③，大恨曰：“吾今而知数之难逃也。吾二子外游于楚，今日未时三刻，理应同溺洞庭。吾欲以老身代之，今诸公救我，必无人救二子矣。”不半月，凶问果至。此其弟子戴震为余言。

【注释】

①婺源：江西省上饶市下辖县，位于江西省东北部。

②益信：更加相信。

③溺（nì）：溺水，淹没。

【译文】

江西婺源有个江秀才，叫做江永，号慎修，他能制作多种奇怪的器具。他曾经用一个猪尿泡，在里面放粒黄豆，然后吹满气鼓起来，把口扎紧，黄豆就悬浮在正中。因此他更相信大地就像是鸡蛋黄一样的说法。如果有人想做他学生，先要对着这个猪尿泡静坐看上七天，不厌倦的话，才会被答应接收为弟子。他家里耕田，都用木制的牛。如果去城外走走，他会骑一头木驴，这驴不吃也不叫。旁人都怀疑木驴是妖怪。他笑着说：“这是诸葛亮的制作办法，只不过是利用了精巧的机关而已，不是什么妖怪。”他还拿来一个竹筒，上面用一片玻璃当盖子，盖子上还有锁，用钥匙来打开。打开盖子后，对着竹筒说上好半天的话，说完再关上盖子。把竹筒送到千里之内的地方，别人打开竹筒盖子，侧耳一听，原先说的话都还在，就像是当面说话一样。如果超出一千里外，竹筒内的声音就渐渐消散不全了。忽然有一天，江秀才跳水自杀，乡里人大惊，赶紧去救他，把淹得半死的江秀才捞上来，他却气愤含恨地说道：“我现在才知道劫数难逃啊。我两个儿子，出行在楚地游玩，今天未时三刻，命中都会淹死在洞庭湖。我想用我的身体去替他们消灾，现在你们救了我，一定没人救我两个儿子了！”不出半个月，他两个儿子的噩耗果然传来。这些事是江永的学生戴震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