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蒋厨》原文、注释、赏析

蒋厨

【原文】

常州蒋用庵御史家厨李贵取水灶下①，忽中恶仆地，召巫视之，曰：“此人夜行冲犯城隍仪仗，故被鬼卒擒去。须用三牲纸钱祷求城隍庙中西廊之黑面皂隶②，便可释放。”如其言，李果苏。家人问之，曰：“我方汲水③，忽被两个武进县黑面皂头来拿去，说我冲犯他老爷仪仗，缚我衙门外树上，听候发落。我实不知原委，今日听他二人私地说：‘李某业已尽孝敬之礼，可以放他回去，不必禀官。’将我解去索子④，推入水中，我便惊醒。”御史公闻之，笑曰：“看此光景，拿时城隍不知，放时城隍不知，都是黑面皂隶诈钱作祟耳！谁谓阴间官清于阳间官乎？”

【注释】

①御史：古代执掌监察的官员。

②三牲：用于祭祀的牛、羊、猪。皂隶：指旧时衙门里的差役。此指鬼差。

③汲水：从下往上打水。

④索：绳索。

【译文】

常州蒋用庵御史家，有个厨师叫李贵，某天，他在灶下取水，忽然中邪，倒在了地上。蒋家人急忙找巫师来看，巫师说：“这个人晚上出去的时候，冲撞了城隍神的仪仗队，所以被鬼差抓去了。必须用猪、牛、羊祭供，再焚烧纸钱，祈求城隍庙西走廊的黑脸鬼差，李贵就会被释放了。”他们听从巫师的话照办，李贵果然醒过来了。蒋家人问他情况，他说：“我正在打水，忽然有两个武进县黑脸鬼差来捉拿我，说我冲撞了他们老爷的仪仗队，把我绑在门外的树上，听候老爷处置。我实在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天，我听见那两个鬼差私下说：‘李某人已经给我们行了孝敬礼，就把他放回去，不必禀告老爷了。’他们就把绳子解开，将我推入水中，我就惊醒了。”御史蒋用庵听后笑着说：“按照这种说法来看，他们抓人时，城隍老爷并不知道；他们放人时，城隍老爷还是不知道，这都是黑脸鬼差敲诈钱财、从中作怪罢了。谁说阴间的官比阳间的官清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