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误学武松》原文、注释、赏析

误学武松

【原文】

杭州马观澜家，每四时必祭其门。予问：“古礼：门为五祀之一，今此礼久不行，君家独行之，何也？”马曰：“余家奴陈公祚好酒，每晚必醉，敲门归。一日，闻户外喧呶声①，往视之，奴仆地，曰：‘奴归，见门外一男一妇俱无头，头持在手。妇呼曰：“吾汝嫂也。吾淫属实，吾夫杀我可也；汝为小叔，不当杀我。夫杀我时，心软手噤齘不下②，汝夺刀代杀，此事岂汝所宜与耶？吾每来相寻，为汝主人家门神呵禁。今故伺汝于门外③。”因大骂唾奴面。其男鬼掷头撞奴，奴倒地。闻人声，二鬼才散。’马氏众家人扶至床，自言少年曾有此事。当时看小说，慕武松之为人，不意遭此冤孽。或告之曰：‘小说都无实事，何得妄学？且武松杀嫂，为嫂杀兄故也；若寻常犯奸，王法只杖决耳。汝何得代兄杀嫂？’言未终，奴张目作女声曰：‘公道自在人心，何如，何如！’向言者三叩头而死。”马氏以鬼言故，祭门神甚敬，世其家。

【注释】

①喧呶（náo）：声音嘈杂。

②齘（xiè）：意思为牙齿相磨切，比喻物体相接的地方参差不密合。

③伺：守候，探察。

【译文】

杭州的马观澜家，一年四季都必定会祭祀他家的门。我问道：“古礼说：门是为五祀之一，后来这个礼早就不用了，现在唯独只有先生家还在用，这是为什么呢？”马观澜说：“我的家奴陈公祚非常好酒，每晚喝醉后都会回来敲门。一天，听到户外一片喧闹的声音，出来看看，见家奴趴在地上说：‘我回来，看见门外有一男一女，都没有头颅，把头拿在手上。女人呼喊说：“吾是你的嫂子。我的确有奸淫之过，我的丈夫杀我，我没什么话可说，可你是小叔子，不应该杀我。丈夫杀我时，心软手抖下不了狠手，可你夺过刀子来代杀，这个是你应该做的事吗？我每次来寻找机会报仇，都被你家的门神呵斥阻止，所以今天在门外守候你。”因此对我大加唾骂。那个男鬼抛头击打和撞击我，使我倒在地上。听到人声后，二鬼才离开。’马观澜的家人把他扶到床上，他说少年时候曾有过这个事，当时是看小说，崇拜武松的为人，没想到结下了这样的冤仇。有人告诉他说：‘小说都不是真实的事，怎能盲目地学呢？况且武松杀他嫂子，是因为嫂子杀了他的哥哥。如果是寻常私通作奸，按王法只是棍棒惩罚罢了，怎么能代兄杀嫂呢？’话没说完，家奴瞪大眼睛发出女人的声音，说：‘公道自在人心，怎样怎样。’向那说话的人叩了三个头后而死。”马观澜因为鬼的话，所以恭敬地祭祀门神，并世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