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论青年与老年

假如一个人不曾虚度光阴，他可能年纪轻轻却阅历丰富。但这种情况毕竟非常少见。一般来说，青年人就好像脑中闪过的“初恋”，不及“深思”明智。因为在思想上，也和在年龄上一样，有一个青年阶段。

然而，年轻人的创造力较之老年人更为活跃，而且想象力也如同得到神助般的更为丰富。天性热情，欲望强烈而处事浮躁的人往往不够成熟，在中年之前难以成事，例如尤利·恺撒和塞维拉斯145。对于后者，有人曾评价说：“他曾度过一个充满了荒谬——不，是疯狂的青春。”然而他后来成为了所有罗马皇帝中最杰出的一位。然而，天性沉稳的人往往在青年时期就能够成就一番事业，例如奥古斯塔斯大帝、佛罗伦萨大公卡斯曼斯、卡斯顿146公爵等等。另一方面，人到老年却依然热情不减，活力充沛，这一出色的气质对成就事业大有裨益。

青年人擅长发明而非思考，擅长执行而非商议，擅长革新而非守旧。老年人的经验，指导他们熟练从事经验范围内的事物，却阻碍他们认识新情况。青年人犯错会毁坏全局，而老年人犯错，不过是事情做得不够完善，或是不够及时而已。青年人处事往往好高骛远，冲动有余而冷静不足，急于求成且不考虑方法，追逐偶然听到的某些原则，不管荒谬与否，草率地进行革新，从而引来意外的麻烦。犯了错采取极端的补救措施，以致错上加错，然而既不肯承认又不思悔改，就好像一匹受惊的马既不肯停下来，也不肯转弯一样。老年人则正相反。他们常常热衷于质疑他人，商议过多，行动过少，为了事后不后悔，宁肯事前不冒险，并且很少将事情进行得彻底；相反，只要取得一点小成就，便心满意足了。

因此，最好的办法是把青年的特点与老年的特点结合在一起。从目前的角度看，这两个年龄阶段的人的优缺点正好可以互补。从发展的角度看，青年人可以从年长者身上学到他们所不具备的经验。最后，这还有利于应对外部事件，因为老年人容易得到当局或掌权者的尊重，而青年人则更加容易得人欢心。但是在道德方面，也许青年人较为高尚，就像在人情世故方面，年长者更为精明一样。“青年人将看到异象，老年人将见到异梦。”一位“拉比”（犹太教教士）根据《圣经》上的这句话推论说，青年人比老年人更接近上帝，因为异象较之异梦是更加清楚的一种启示。无疑，世事如酒，越喝越让人沉醉，随着年岁的增大，在世故增长的同时却会丧失正直纯真的感情。

在年龄上过于早熟的人往往才华消逝得也早。这样的人大致有三种。第一种是有些小聪明，但很快就沦为平庸的一类人，例如修辞学家赫摩格尼斯147。他的早期作品非常精深，但中年以后却变得很愚蠢。第二种是那些有些天赋，但这种天赋只适合青年人而非老年人的人，如流利华美的言辞，就更适合青年人而非老年人。所以，托雷在谈到赫腾修斯148时说：“当他的才能已不适合他的时候，他仍一如既往。”第三种人是那些早年志向高远，后来却半途而废的人。例如西庇阿·阿弗利卡149，历史学家里维曾评价他“前后不一，有始无终”。